139、滿座衣冠朽15(1 / 2)

沉暗陰翳, 潮濕陰寒,天窗的陽光虛虛打下,映著謝辭半明半暗的麵容。

涼風襲來, 侵心透骨,撫摸著賬冊的指尖更是如在冰窟。

楚珩好好欣賞著謝辭此刻的表情, 哪怕沒有太明顯的反應,可他敏銳地知道, 眼前人並不如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

他很喜歡這樣欣賞彆人狼狽的模樣,尤其對象是謝辭。

即便他的懷桑並非真的移情彆戀上謝辭,但他可不覺得,謝辭對鬱止半點心動也沒有。

就憑他敢起這種心思, 他就該死千萬次。

可現在,楚珩卻覺得自己可以放他一馬, 可以供他今後多次看戲。

讓他儘情欣賞謝辭的狼狽, 是謝辭的榮幸, 也是他在這段時間給自己無聊時找的樂子。

思及此,他又笑眯眯地看著眼前人,“謝卿, 可有不妥?”

謝辭合上賬冊,眼眸微垂, “並無。”

“既然如此, 那朕便讓人將它歸檔入庫, 而謝卿你, 也可以出來了。”

“關了謝卿這麼久, 實乃辦案人員失職,朕已經懲處過他們,另外, 朕賜了你一座宅子,待謝卿出獄,便可直接入住,謝卿蒙冤,朕深感慚愧。”

楚珩說了些場麵話,謝辭還不得不接著,“依法查處,臣偽造賬冊在前,不敢喊冤,謝陛下寬恕。”

“謝卿不過是便宜行事,朕理解,往事莫提,也怪懷桑,他與我賭氣鬨事,實在不該將謝卿牽扯進來,待他回來,朕一定帶他親自上門致歉。”

謝辭敏銳察覺到了楚珩話裡透露出的內容。

鬱止不在?他去哪兒了?

他想知道,然而麵對眼前的楚珩,他卻半個字也不能問。

證據一出,謝辭冤枉,楚珩親自來天牢放人。

消息傳出去,又是好一段君臣佳話,卻無人得知,這對君臣之間想的都是另一個人,為的也是另一個人。

離開天牢時,謝辭帶走了屬於他自己的東西,包括那卷畫。

來接他的手下迎了上來,關心詢問:“頭兒?”

“老大,你在裡麵那麼久,沒事吧?”

“老大手裡拿的什麼?”

謝辭安撫道:“我沒事,回去吧。”

見他確實沒事的樣子,手下人也放下心來,紛紛跟在他身後。

有一人眼尖,視線在謝辭的畫卷上看了幾眼,震驚感慨,“老大何時這麼有錢了?竟然用千年難遇的遇仙木做畫軸?!”

謝辭腳步一頓,回頭詢問:“什麼?”

那人驚訝道:“老大不知道嗎?你手裡畫軸用的是據說早已經失傳的遇仙木,傳說數千年前,天地有靈,一老叟墜河,祈求神仙搭救,天降仙木,浮於水,老叟抓緊上岸,為報恩,將枯木埋於地,整日跪拜,數年後,枯地逢春,嫩芽新生,是為遇仙木。”

“傳說此木遇水不朽,火燒不壞,雖重卻不沉於水,堅硬牢固,可當利器。”

說話那人的出身也不平凡,所在家族雖比不上大世家,傳承卻也不少,因而知道的也就多些。

“不過傳說也就是傳說,真假誰也不知,畢竟也沒人親眼見過,倒是真有那等能力的一種木頭,隻是很難得,早已滅絕,有的也隻是從前留下的。”

謝辭挑眉問:“那你怎知它便是?”他看著畫軸。

“從前有幸見過。”

謝辭沒再詢問,也沒解釋這卷畫並非他的。

身後幾個手下的擠眉弄眼他也當沒看見,徑直離開。

他搬進了楚珩新賜的住宅,然而他真正住在那兒的時間並不多,反而更多時候都在衙門。

賬冊歸檔後,他又找機會調出來看了幾次,然而無論多少次看,他都明確知道,這賬冊是真的。

從前遍尋不見的東西,如今卻輕而易舉出現,容不得謝辭不多想。

回想當初調查時和鬱止的相處,一些不起眼的事都被放大。

謝辭不由閉了閉眼,或許楚珩說的是真的,這些都是鬱止做的障眼法。

從頭至尾,截留賬冊的是他,誣陷自己入獄的是他,如今,將賬冊拿出,還他清白的還是他。

至於原因……

當真如楚珩所說,隻是他們之間吵架鬨矛盾,所以才將他牽扯進來嗎?

若當真如此,那在牢裡的那段時間算什麼?

謝辭不想去想,感情告訴他並非如此,他能感受到鬱止的回應,能分辨得出什麼是真情,什麼是假意。

可事實又告訴他,他的想法猜測是錯的,他找不到其他答案。

所以,鬱止,你到底……

謝辭將畫卷收起,想將它壓箱底,然而到底沒舍得,最終將它擱在枕邊,安枕入眠。

*

於衛國議和一事已談妥,然而邊境大軍仍沒有回京的趨勢,有人疑惑,有人不安,有人已經猜到了什麼。

楚珩在金鑾殿上,穩如泰山,對於朝臣們請求收回大軍的要求視而不見。

幾次下來後,便是從前不相信的,現在也猜到了。

楚珩就沒想議和,一切不過是個幌子。

然而比其他人想的多一點的是謝辭,既然楚珩不想議和,那所謂的送親……

他心頭一跳!

下朝後,謝辭不知不覺來到鬱家。

“請問閣下是……?”門房疑惑地看著眼前陌生的男子,若非對方穿著官服,恐怕他會以為是閒逛的普通人,將人趕走。

謝辭猶豫片刻,方才沉聲道:“我是你家郎君的朋友。”

房門眼中將信將疑,“原來如此,怠慢了閣下,不過大人,我家郎君如今不在府中,大人怕是來錯時候了。”

“無事……”謝辭正要離開,忽而耳邊傳來一道驚訝之聲。

“謝指揮?”

謝辭轉身看去,便見一少年走過來,“謝指揮今日怎麼有空來訪?”

門房見真是認識的,暗暗鬆了口氣,對待謝辭的態度和笑容也認真許多。

謝辭看著鬱二郎,片刻才道:“無事,就是隨意來看看。”

鬱二郎心說這是什麼理由,也不知道找個走心的。

兄長怎會……

不過兄長臨走前,確實吩咐他照顧對方,就算不是正經嫂子,那也應當是被兄長放在心上的人。

比起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眼前人似乎好多了。

“謝指揮若是不嫌棄,不妨過府一敘?”

謝辭本能拒絕,心想事情若是傳入楚珩耳中,恐怕又要多生事端,他自己一個人不怕,可鬱家家大業大,經不起折騰。

“身上還有要事,不便打擾。”他拒絕道。

鬱二郎也沒過多挽留,目送他離開。

看著人走後,鬱二郎才搖搖頭回府,兄長這眼光,總算比上個好。

他哪裡不知道謝辭來鬱家的目的是什麼,不過是沒有明說而已。

明知鬱家或許有危險,卻還是上門關心,這比那個非但不在意他們,隨時能夠犧牲,並且害死他父親的人好多了。

“二哥!”鬱聽瀾回來,緊張道,“我聽說這回和親是個幌子,那兄長呢?他不會出事吧?”

鬱二郎安慰她道:“放心,你還不信他嗎?一切都會沒事的。”

鬱聽瀾勉強安下心來。

被許多人惦記著的鬱止正遠在邊境。

再往前走不久,便是異國他鄉,是衛國領地。

“大人,長公主醒了,鬨著一定要見您。”耳邊傳來士兵為難的聲音。

鬱止頭也不抬,“路途遙遠,前方道路艱難,本官還要派人勘察地形,告訴長公主,與其有那個時間和精力,不如節省體力。”

用藥次數太多,長公主體內已經產生了免疫,又不能加大劑量,如今她醒來的時間越長,並且比一開始更有力氣。

她掙紮著要下車,礙於她的身份,隊伍的人又不能真拿她如何。被她以自己性命威脅著,竟也下了車,走到了這兒來。

剛來這兒後,長公主便聽到鬱止這句無情的話。

她氣罵道:“鬱止,你個犯上作亂的混賬!”

“你以為楚珩那個混蛋甘心雌伏於你就是對你真心嗎?!”

所有人:“……”

他們聽到了什麼?不不……他們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沒有。

隻恨自己耳朵和腿腳太靈敏的他們想要逃走,然而已經來不及了,隻能戰戰兢兢待在原地,隻當自己耳朵聾了。

想到,作為當事人之一,鬱止的態度反而比他們還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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