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七日的邂逅9(1 / 2)

電視機裡的歡笑聲不斷傳來, 將這隻有一個人的房間渲染得熱鬨又有人氣,仿佛這不是隨時都上演著生離死彆的醫院,而是一個普通人家的普通夜晚。

然而落在鬱止耳中, 卻隻是無意義的嗡嗡作響。

其他人的歡笑打鬨都與他無關,在這個世界上, 隻有一個人被他記掛在心上。

眼睛落在電視屏幕上,心卻落在了緊閉著的洗手間裡。

他當然知道, 隔著一扇門的遲朝暮在做什麼,無需猜測,無需想象。

然而知道又如何?

這扇門就像是結界,在他們之間隔出一道界限, 阻擋著他們,令他們即使清清楚楚地看見對方, 卻也無法突破阻隔, 真實相擁。

好在遲朝暮並沒有耽擱太久, 節目還沒進廣告,洗手間的門就被打開。

遲朝暮像沒事人一樣從裡麵走了出來,對上鬱止看過來的目光, 他還不好意思笑了笑,“抱歉, 讓你久等了。”

鬱止對上他的眼睛, 被那片平靜的星湖看得微微一頓, 片刻後才道:“是我該說抱歉才對, 這些天你一直都在陪著我, 倒讓我感覺不好意思。”

遲朝暮眨了眨眼睛,“這有什麼,你不是都答應了出院後去我家做客了嗎?到時候, 就可以是你陪我。”

鬱止心知他大概剛知道,心中震驚又茫然,一時不知道該怨誰,便時不時隱晦地刺上兩句。

索性現在可不是說開的時候,如果可以,他寧願一直這樣下去,被這麼刺兩句也沒什麼。

“嗯,有機會的話。”

遲朝暮心中又是一堵,火氣上湧,他想生氣,然而視線卻在對上鬱止那雙微彎的眉眼,以及看似冷淡,卻又含有一絲柔情的神情時,心湖陡然一靜,投石入湖,水浪過後,重新恢複寧靜,仿佛方才的驚濤駭浪都瞬間消失。

隻一瞬間,心中千頭萬緒,皆潰不成軍,令他不由下意識回避視線。

他在害怕,怕自己一個控製不住,在鬱止麵前露出端倪。

有機會的話……

聽著就像正常人推脫或者不確定時給的回答,若是不上心,聽著便也過了,然而自遲朝暮上心後,便發現這人經常說這種類似的話。

不算騙人,卻又偏偏將最重要的事掩蓋在其中,令人睜眼也是瞎。

遲朝暮不想再搭理鬱止的這些空頭支票,扯了扯唇角,直接去了沙發躺下,拿著手機擺弄。

鬱止心中微歎,卻也沒說什麼,他知道。現在的遲朝暮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一個晚上顯然不足以讓他徹底接受現實。

隻是不知道他需要多久,或許,直到他離開那天,遲朝暮還不能接受,那時,他也無能為力,隻怕是不能接受也得接受。

鬱止垂眸假寐,室內一時寂靜無聲。

遲朝暮拿著手機一開始隻是想要做掩飾,片刻後,他竟從中找到點事做。

他在查鬱止。

搜索欄裡打出鬱止兩個字搜索,得到的結果卻都是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

遲朝暮沉思片刻,輸入了他在那張海報上看到的一個陌生名字。

——離君。

兩個字一打出,鋪天蓋地的新聞消息便冒了出來,讓遲朝暮想要忽略都做不到。

當然,報道最多的還是他莫名其妙突然退役一事。

因為他突然退役,前途原本一片大好的俱樂部成員分崩離析,原本的冠軍隊名存實亡,秋季賽開始,成績也一落千丈。

這一切,都要怪鬱止。

隻要打開微博等地方,但凡是這樣的報道,底下就是對離君的一片罵聲。

昨晚雖然知道鬱止從前有過作為電競職業選手的經曆,可究竟事實如何,發生了什麼,他卻是半點也不知,此時才發現,自己似乎忽略了許多。

網上那麼多人都在罵鬱止,幾乎沒人幫他說話,而遲朝暮看著這些信息,一時心緒複雜,不知該作何反應。

唯一確定的是,心中那無法掩飾的一抹心疼。

像針紮,也像重錘。

前者密密麻麻,後者勁力十足。

手指在屏幕上摩挲著,遲朝暮眼神逐漸放空。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堪堪回神,退出那些頁麵,轉而搜索起關於鬱止的病。

然而得到的結果卻讓他臉色煞白,差點連手機都拿不穩。

昨天在病曆檔案裡看見的內容重新浮現在眼前。

他被重新提到了生死邊緣,沒有經曆,卻隻能親眼看著自己在意的人經曆這一切。

遲朝暮忍不住悄悄抬頭,偷偷看一看鬱止。

看他的眉眼,看他蒼白的嘴唇,看他因為生病,而被剪得很短的頭發,看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一切都那麼生動自然。

這樣活生生的一個人,在一段時間過後,就會死嗎……

究竟要經曆怎樣的折磨,才會讓他失去生命失去動力?

遲朝暮不敢去想。

那邊,鬱止已經忍耐了許久。

任誰被這樣盯著都不可能沒有反應,何況是他,何況是遲朝暮。

不得已,他隻能給自己找點事做,儘量忽略遲朝暮的目光,讓一切都掩飾在平靜下。

書本剛拿起,還沒看兩頁,手機便響了起來。

是熟人。

不,準確的說,是原主的熟人。

他關係最好的朋友,也是知道他生病治療,卻不知道具體病情的人。

鬱止猶豫片刻,接通了電話。

“好不容易得了空,想問問你在哪兒,我好來給你探監。”朋友笑著開著小玩笑。

“醫院。”鬱止淡淡道,“我挺好的,用不了多久大概就會出院,你不用來。”

遲朝暮豎起耳朵仔細聽,聞言又不著痕跡垂下視線,唇邊輕嘲。

“真的假的?那敢情好,到時候我幫你接風洗塵,也要去去黴運。”朋友高興道。

鬱止但笑不語,又聊了幾句,電話才被掛斷。

“鬱先生一個人太孤單,有朋友探望豈不是更好?為什麼不願意告訴其他人?”

突如其來的聲音傳入耳中,鬱止忽然手輕輕顫抖,好容易拿穩手裡,便見遲朝暮已經來到了自己麵前,並且正坐在床邊,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

鬱止平靜地將手機放在床頭,“我一個人就可以,沒必要麻煩彆人。”

事實上是原主不願意在熟人麵前示弱,不願意被他們看見自己狼狽的一幕,才刻意斬斷和他們的聯係。

遲朝暮看著他這副模樣,心緒便複雜難耐。

想要罵他騙人,卻又百般滋味堵在喉嚨口,糾結來糾結去,最終通通都隻剩下幾個字。

舍不得。

他舍不得。

遲朝暮認命伸手擋住眼睛,心頭無奈苦笑。

是啊,刨去被欺騙隱瞞的憤怒,他心中最重,最清晰的情緒,竟是對鬱止心疼不舍。

原本還朦朧著一層光影的東西,突然被揭開,一切原原本本地袒露在他麵前。

他,喜歡著眼前這個男人。

就像魚兒喜歡水,也像沙漠裡的玫瑰。

前者輕鬆歡愉,後者驕陽似火,明豔嫵媚。

巧合的相遇,奇妙的情意,哪怕他再不願意承認,也隻能無奈麵對眼前的事實。

他像一些文學作品裡麵的創作一般,在短短的時間內,竟喜歡上了一個人。

說出去都沒人信,卻偏偏是事實。

遲朝暮放下手,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看著眼前的人,仿佛要將他的每一寸都記在心裡,供人回味。

這樣的內心和情緒,令他不得不麵對眼前可悲又可笑的事實。

他喜歡鬱止,在得知對方命不久矣之後。

*

午間,鬱止借口想要休息,才爭得獨處的時間,可以用來思考事情。

他在想這個世界接下來要怎麼做。

然而想了許久,他都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仿佛對他的病一般,無能為力。

隻能靜靜等待對方宣判。

指尖輕輕顫動,青白一片。

周秋心接了這個工作,哪怕雇主暫時不需要自己,她也要在附近,隨時待命。

而此刻,到了雇主迷茫的時刻,她便需要出現,發揮自己的作用。

“鬱先生在想什麼?”

“想……很多。”

很多很多,然而歸根結底,都能通通歸為三個字。

遲朝暮。

這個世界,他實在難以放心。

周秋心看著他,輕歎一聲道:“我原本以為,遲先生的出現對您而言是件好事。”

是真的,畢竟從遲朝暮出現後,鬱止便再也沒有從前那樣消極,甚至有時候表現出積極向上,渴望光明的心情。

然而眼見著鬱止對那人殫精竭慮,甚至不顧自己的身體,想儘辦法為那人考慮,周秋心又忍不住唏噓。

“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周秋心感歎緣分因果之妙。

鬱止卻微微一笑,“這筆賬,你算錯了。”

周秋心:“哦?”

“要是沒有他,我同樣會飽受病痛折磨,最後孤獨地死去。”

鬱止手扶著輪椅,看向窗外的神色淡然,似乎正在留戀這個世界的沒一寸山水,每一縷清風。

“可有了他,我的世界都有了顏色。”

“哪怕麵對生死,也能從容不迫。”

“他是饋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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