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時候嬌慣他了?”
編導沒想到, 鬱止開口不是回答,而是反問,且反問得這麼奇怪。
為何奇怪, 那自然是因為他對喬慕青的嬌慣是有眼睛的都看得到。
難道鬱小哥以為他對少爺很公事公辦嗎?
編導翻了翻之前做的準備,才繼續道:“今天喬少爺向你哭訴, 向你求助的時候,你對他的態度就好了不止一點, 後來喬少爺的手因為被磨得有點紅腫,你還為他上藥,這樣還不算嗎?”
“可能你不知道,在你剛才讓喬少爺洗衣服之前, 網上看直播的觀眾已經有很多人說你像是在嬌慣喬少爺。”
事實上,有人說話比這個還難聽, 任何事物都不能像金錢一樣討所有人喜歡, 有人喜歡農民小哥和喬少爺, 也有人不喜歡,隻是這些人比前者更少而已。
對於那些喜歡他們的觀眾來說,兩人的互動就是又甜又寵, 而對於不喜歡他們的人來說,他們隻是在嘩眾取寵, 一些人還說農民小哥在討好喬少爺, 好讓自己多得到資助。
這樣的言論不可避免, 隻是在一眾喜歡他們的評論裡不容易看得見而已。
鬱止沒有看過直播, 也沒看過彈幕, 但他大致能猜到彈幕上會是什麼內容。
他抿唇輕笑了一聲,“在對方受到驚嚇的時候給予安慰,受傷的時候給予幫助, 這就算嬌慣了嗎?那大家在平時受到的關愛可能太少了。”
“大家可能對我的行為有點誤解。”
“我既沒有針對小喬,也沒有太關照小喬,對於小喬,我一直都是以自家孩子的平常態度。”
“昨天的無視,是因為他到來後不禮貌,昨晚的接納,是因為他承認了錯誤,並做到了我的要求,今早哄他,是因為他受了委屈和驚嚇,上藥也是因為他確實受傷,要求他洗衣服也是因為這是他應該做的。”
鬱止語氣平靜溫和,神色淡定,說這段話時仿佛真的隻是普通交談,而不是什麼任務采訪。
編導小姐忍不住愣神一瞬,隨後才輕歎一聲道:“說實話,你真不像普通農民。”
鬱止微微勾唇,“有誰規定農民一定是什麼樣嗎?”
確實沒有,可各個職業和身份都有它們的特性,作為擔任這些職務的人,當然會受到這些職業特性的影響,從而擁有共同之處。
尋常農民給人的形象都是佝僂的,淒苦的,卑微的,貧瘠的,可這些鬱止通通沒有,生長在青山裡,他就像是青山本身,淺淺一笑,便如清風拂過,巍然嫵媚。
編導將腦海中對鬱止的探索心壓下去,繼續剛才的話題,“你還是沒有明確回答剛才的問題,你說你做的那些都是理所應當,可是在日常生活中,對於喬少爺那種程度的受傷和疼痛,其他人甚至不會放在心上,可你卻對此嚴陣以待,這還不算嬌慣?”
鬱止微微一歎,有些無奈道:“可你也說了,是對其他人。”
“可他是喬慕青。”
“不是其他人。”
“他是喬慕青,從小在嬌寵的環境下長大,從沒吃苦受罪,甚至很少受過傷,對他而言,那不是可以不放在心上的疼痛。”
“豌豆公主能在多重墊子上感受到一顆豌豆,我不能,我的手割傷流血也可以麵不改色地繼續除草,喬慕青卻不能。”
“對於喬慕青來說,這就是受傷,這就是疼痛,而我所做的,不過是在他受傷時擦藥,很尋常的行為,生病要看醫生,受傷要上藥,感覺疼可以哭,這都是正常的、理所當然的反應,不必故作堅強。”
編導已經被鬱止說得無話可說,她在心中幾次組織語言,卻都沒想到有理有據反駁鬱止的話。
鬱止又反問她,“在說我對他嬌慣之前,你們能不能想想,自己是不是因為看見小喬的言行而認為他太嬌氣,心中下意識給他定了性,且不自覺提高了對他的要求呢?”
編導徹底無言。
最後,鬱止微歎道:“世上每個人的標準都不一樣,我不知道小喬的家人為什麼要讓他參加這個節目,既然他已經長成了這樣一個人,又為什麼一定要讓他改變呢?嬌氣如果也是錯,那犯錯的也該是將他養成這樣的人,而不是喬慕青。”
鬱止站起身,正要離開前,又丟下一句總結,“你們說我嬌慣,是以對普通人的標準來衡量,可我對待他,隻當他是喬慕青。”
編導的表情甚至忘了變換,一臉驚愣毫不掩飾。
這人是不是腦子糊塗了?他難道忘了,最後資助他的人是喬家嗎?這把金主都得罪了,他是不想被資助了嗎?!
這都不是在解釋,而是在直白地懟喬家了!
編導被鬱止的話震得一時也忘記了說話,還是鬱止起身作勢要離開的動作驚醒了她。
她連忙起身喊住鬱止:“等等!”
“你說你以喬少爺的標準對待他,那為什麼還要讓他乾活呢?”喬少爺以前也沒乾活,現在鬱止卻要求他做,難道不是讓喬慕青改變嗎?
聞言,鬱止不慌不忙,隻微彎著唇角挑眉道:“因為,他現在是鬱家的喬慕青。”
編導:“???”
這話什麼意思?鬱家的喬慕青就得既要乾活又要嬌養嗎?
不僅編導沒懂,導演看了也不是太明白,但這不重要,觀眾肯定會對這些話有不同的解讀。
“這段采訪先不播。”導演想了想後說道,“等我看什麼時間合適再播。”
“昨晚的拍攝給剪輯師了嗎?讓剪輯師好好剪,什麼效果最好就剪什麼效果。”他有預感,這回收視率絕對能創新高!
無論是嘉賓顏值還是配置,又或者是兩人的相處模式和氣場,都讓他的節目在往好的方向轉變,尤其是風評和口碑。
這波穩了!
這場雨一直淅淅瀝瀝下到晚上,並沒有變小,反而變得更大,鬱小弟和鬱小妹已經快速跑了回來。
“大哥!”
“大哥!”
鬱止摸了摸他們身上的衣服,好歹知道躲雨,沒有太濕,鬱止也就沒讓他們換衣服,“去燒火,要做飯了。”
“嗷!”兩個小孩兒嚎了一嗓子,然後愉快地跑回了廚房。
自從嘗到鬱止的手藝後,兩個小孩兒最高興的時候就是吃飯,而燒火等飯則是他們期待又著急的時候,燒火都燒得格外旺。
今天有時間,鬱止一早揉了麵,準備包包子。
這兩天他用了家裡不少肉,恐怕比平時一個星期的用量都還多。
鬱止用起來眼睛都沒眨一下,東西買來就是吃的,否則留在那裡做什麼,等下次去鎮上再買就是。
蒸包子香味沒那麼濃,味道沒傳到臥房,喬慕青沒聞到,也就不知道鬱止做了什麼。
可他是吃過鬱止做飯的,味道很美味,就連吃過山珍海味的他也沒挑剔過。
想著今晚能吃什麼,喬慕青忍不住抿了抿唇,隨後又皺起眉。
不行!不能出去!
在那個姓鬱的沒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前都不能出去!否則豈不是代表他認輸了?
喬慕青冷哼一聲,轉身去被窩裡摸出一個窩窩頭。
他得意笑了兩聲,沒想到吧?他可是有先見之明的!
昨晚餓壞他了,今天他特地藏了個窩窩頭在屋裡,就是等著這一刻!就算他不出門也不會餓肚子!
喬慕青咬了窩窩頭一口,頓時僵住了!
艸!這什麼玩意兒?怎麼這麼硬?!味道還這麼難吃!
這是大妹走之前做的,放了兩天,當然早硬了,大妹的手藝遠遠比不上鬱止,入不了喬少爺的口也實屬正常。
廚房,鬱止將熟了的包子端上桌,又給一人盛了一碗番茄湯。
“一二三……欸,大哥,不給喬哥哥舀一碗嗎?”鬱小妹仰頭問。
鬱止笑眯眯地說:“你喬哥哥不喜歡吃包子。”
“那他會不會餓肚子?大哥,給喬哥哥下碗麵吧?”鬱小弟也說。
鬱止揉了揉他的頭,“彆擔心,他有吃的。”
三人坐下來開心地吃了起來。
喬慕青一個人待在屋裡,他悄悄扒在門縫,想看看外麵幾人吃的什麼,然而隻能看到三個人和桌子,看不到碗裡是什麼。
他拿著窩窩頭,又皺著眉咬了一口,好艱難才沒吐出去。
他問攝像師,“喂,你知不知道他們吃的什麼?”
攝像師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那你聞出來了嗎?”
攝像師依然搖頭,小聲道:“我隻聞到了肉的味道。”
廢話,他也聞到了!
剛剛包子沒被吃,當然聞不出來,可現在包子已經被吃了,肉餡兒的香味自然而然彌漫了出來,勾得喬慕青肚子開始咕咕叫。
喬慕青哼了一聲,狠狠跺了幾下腳,拍了拍肚子,心中怒道:你叫!你還叫!再叫我就要認輸妥協洗衣服了你還叫?!
鬱止朝著門口看了兩眼,笑笑不語。
等吃完飯,鬱止將廚房收拾了,又和兩個孩子一起把家裡的衛生打掃乾淨。
“大哥大哥,我們想看電視。”鬱小弟仰頭道。
鬱家是有一台電視的,不過是很老的,靠衛星信號接收的黑白電視,平時都放在屋裡,隻有有空或者什麼重要日子才打開,大家都很寶貴。
鬱止看了看天氣,“外麵還在下雨,可能信號不好。”
對上兩雙期盼的眼睛,鬱止無奈抿了抿唇,笑道:“好吧。”
他知道,這倆孩子是被喬慕青手機裡的電影勾的。
隻是喬慕青在他們心裡是外人,不好要來看,隻好看家裡的電視。
鬱止把電視提到外麵屋簷下,找好了信號,挑了圖像最清晰的頻道播放。
“看一會兒就得睡覺。”
“好!”
鬱止轉身回房,門後偷聽的喬慕青猝不及防被突然打開的門嚇得後退兩步。
“你怎麼這麼快啊?嚇我一跳!”喬慕青皺著小眉頭道。
鬱止挑眉,“難道不是我該問你,鬼鬼祟祟做什麼嗎?”
喬慕青仰著頭,“誰……誰鬼鬼祟祟了?我正要出去好吧?”
鬱止唇角微勾,淡淡嗯道:“哦。”
隨即讓開位置,示意喬慕青可以出去了。
喬慕青:“……”
“我、我現在又不想出去了!”
鬱止關上門,“隨你便。”他徑直回屋,罕見地沒乾什麼活,而是從抽屜裡拿出來一個小本本,不知道在上麵找什麼。
沒人在還好,有人在身邊,喬慕青就閒不下來,尤其這個人還是鬱止。
沒一會兒,喬慕青就不自覺湊了上來,想要看鬱止在看什麼。
“你今天不乾活嗎?”
“……”
“外麵在下雨吧,你的紅薯不會泡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