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頂的電燈被打開, 昏黃的燈光將整個屋子照得寧靜又昏暗。
江遇秋的聲音在這屋裡響起,便顯得格外明顯。
鬱止一低頭,卻仍是清清楚楚瞧見了江遇秋不安和愧疚的眼神。
他微微挑眉, 嗅著空氣裡的柚子味和,隻覺得心頭一陣清新舒爽。
“為什麼說對不起?”
江遇秋手指不安地蜷在一起, 卻還是看了看鬱止,慢吞吞地說:“我、我做錯了事。”
鬱止瞧著他一臉忐忑的模樣, 隻覺得那張圓潤的臉蛋很是誘人,摸起來一定很舒服。
不著痕跡地垂了垂眼眸,不動聲色地掩下唇邊的笑意,“哦, 那你做錯了什麼?”
江遇秋擔心說出來鬱止就會覺得他壞,不跟他來往了, 但是……但是他都做錯過了一回, 這個人非但沒生氣, 還給他買糖葫蘆,要是再騙他,那就太壞了。
於是猶豫再三, 他終究還是緩緩說出自己不想讓鬱止離開的事。
“我不想你回家,是不是很壞?我知道自己做錯了, 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討厭我?也不要一直生氣?”
他說著又把柚子抱過來, 作勢要塞進鬱止懷裡, “這些柚子給你, 都給你, 你還要的話,外麵還有。”
“有了它們,你家就會很快可以住人了。”說這話時, 他還有些難過。
這個人聽到他說這些話,肯定會討厭他吧?
生氣的時間能不能短一點呢?
鬱止抱著柚子和柚子皮,有些無可奈何地露出笑容。
似是為這些柚子,又似乎是為了眼前人。
“你剝了兩個柚子,我們得吃到多久?”
“啊?”
江遇秋呆呆地抬頭看他,卻隻看到鬱止一臉平靜,好像並沒有生氣,非但沒生氣,好像……好像心情還很好?
鬱止沒有責怪他懷著不想讓他回家的想法,也沒有覺得他壞,不值得鬱止買的糖葫蘆,他就是這麼淺淺地淡淡地看著江遇秋,仿佛根本沒聽見江遇秋的話。
江遇秋低頭咬了咬唇,苦惱地想鬱止是不是沒聽懂?如果真的沒聽懂,那自己還要再說一次讓他聽懂嗎?
“你、聽清楚了嗎?”他試探問。
“什麼?”鬱止回問。
好吧,是真的沒聽懂。
江遇秋既鬆口氣又有些疲憊。
自己還要再說一遍嗎?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輕笑聲,江遇秋被笑聲引得抬頭,望著在燈光下,眉目似乎更照得溫柔的男人,似乎回不過神來。
“我聽懂了。”
鬱止輕輕淺淺的聲音傳入江遇秋耳中,語調輕鬆,不帶一分怒意,反而有著淡淡的喜悅。
“可我很高興。”
“這樣,代表你很喜歡我,是嗎?”
江遇秋聽見問句,便連連點頭,是的,他很喜歡鬱止,雖然剛認識不久,但他就是很喜歡他,很想跟他待在一起,覺得隻要看著他,心就跟著開心地冒泡泡。
“喜歡的。”他肯定道。
他不知道喜歡有很多種類,卻知道自己的心會在看見這個人的時候開心。
鬱止也知道他分辨不清感情,卻依舊為他親口承認的喜歡而歡喜。
伸手理理江遇秋的額發,目光如月色,聲音也帶著無儘溫柔。
“這就夠了。”
這樣就夠了。
鬱止長長歎息一聲,克製著自己沒有上前抱住對方,隻是抬手輕輕在江遇秋額頭彈了一下,不重,也不疼,但是那種特彆又陌生的感覺卻縈繞在江遇秋,久久不肯離去。
“睡吧。”
躺在床上,江遇秋卻沒一會兒就翻了兩次身。
這麼明顯的動靜,鬱止當然不會沒感覺到。
“還有什麼事嗎?”
江遇秋身子微微一僵,卻還是老老實實轉過身,認認真真問鬱止:“那個糖葫蘆……我還可以吃嗎?”
他覺得自己真的有點過分,有個詞叫什麼來著?哦,好像是得寸進尺,就是得了一寸,就還想要一尺。
明明鬱止都已經原諒他,沒說怪他,他應該暗暗自喜,可他卻還想要吃那根糖葫蘆。
鬱止雖然沒怪他,但是肯定不想再把糖葫蘆給他吃吧?
“可以。”
鬱止並未猶豫,直接回答道。
“給你的,就是你的,不用再問我。”
江遇秋大大鬆了一口氣,臉上忍不住露出一個燦爛又如釋重負的笑容,他沒忍住說道:“鬱止,你真好!”
“謝謝你不生氣,也謝謝你的糖葫蘆!”
都在一個被窩裡,做什麼也非常方便,江遇秋在鬱止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北方的天氣冷,這個天睡覺也都穿著衣服,還不薄,老實說,這個擁抱並沒有太大的觸感,仿佛抱的是個洋娃娃,但鬱止卻留戀不舍,不想讓江遇秋放開。
“你冷嗎?”他忽然問。
江遇秋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給弄得一懵,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厚厚的衣服,“不、不冷啊。”
“可是我冷。”鬱止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說,仿佛曾經待在零下上百度的環境也能安之若素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毫不知情的江遇秋卻真的以為鬱止冷,在床上有些無措,“那……那我去端火盆,燒炭!”
說著他便要起身下床。
鬱止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這麼晚了,就彆再折騰,晚上燒炭不安全,會中毒。”
江遇秋也是知道的,以前奶奶還在的時候,反複多次叮囑過,他一個人的時候彆燒炭,燒炭的時候彆關窗關門。
可是現在晚上睡覺,不可能不關門窗。
見他一臉為難又焦急的模樣,鬱止安慰道:“我沒事,隻是有一點冷,隻要睡得再靠近點就好,被子裡有縫隙,風灌進來就冷。”
江遇秋苦惱地撓撓頭,“那我……那我再去拿一床被子,我們分開蓋。”雖然擠了點,但是這樣一人蓋一床,中間就沒縫了。
鬱止:“……”
“一個人睡也冷。”
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江遇秋實在沒辦法,最終他無措地說:“我去買熱水袋?”
此言一出,他便覺得這是個辦法,雖然現在市場多半關門了,但是其他人家應該有熱水袋才對。
這麼一想,他當即便要下床。
鬱止再次將他及時拉住,“不必了,你抱著我就好。”
似乎是擔心江遇秋再想出什麼辦法,更擔心他想的辦法成功可行,直接開口提出要求。
左右以這人的智商,多半也不會想到其他地方去。
果不其然,聞言,江遇秋隻是皺眉想了想真的有用嗎?回想起小時候奶奶也常在冬天陪著他睡,應該是有用,當即不再猶豫,躺下來,並且手腳並用地抱住鬱止。
“這樣可以嗎?”
鬱止隻覺得自己仿佛掛著個大包袱,背負著甜蜜的重量,他終是輕輕笑歎,懷著得償所願的心理,心滿意足道:“可以。”
知道真的能幫到鬱止,江遇秋開心地笑了。
*
“姐,這麼早就起來了?”鬱止剛出門,就見到房東太太走過來,手裡還提著什麼東西。
“是小鬱啊,小江起來了嗎?”房東太太也知道這裡的新住客,之前還覺得這大學生可能會清高不接地氣兒,可今天見了卻覺得自己想錯了。
大學生雖然長得好看穿得斯文,一看就不是他們這種普通人,但待人接物上明顯老練,聽著他喊那一聲姐,房東太太就心情很好。
“他還沒,您有事嗎?”鬱止一邊開門一邊問。
看著鬱止動作嫻熟地開江遇秋的店門,房東太太心裡不知道為什麼生出一點異樣的感覺,這畫麵怎麼好像有哪裡怪怪的?
這種感覺隻在心裡存在了一會兒,便被她拋諸腦後,她可沒忘記自己今天來的目的。
“那我待會兒再來。”她把手裡的袋子放在地上,“這是自家種的紅薯,家裡太多放不下,給你們送來點,你跟小江分一分。”
鬱止道完謝,房東太太便走了。
江遇秋今天起得比較晚,當他睡醒起床,發現店門已經開了,而鬱止自己幫他把水果擺上,分門彆類放好,且已經在動作熟練地算賬收錢。
瞧著這一幕,江遇秋還呆了呆,有些沒反應過來。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覺得這裡是鬱止家。
“小江起來了?”
“小江可真安逸,有個大學生免費幫忙,這乾活的人都多了一個,多方便。”
“咱們整個胡同都沒人能得到大學生免費幫忙,小江這是人傻福厚。”
熟人顧客們不由打趣他。
江遇秋覺得很是不好意思,明明昨天還是他做錯事,鬱止沒怪他,今天還主動幫他的忙,自己卻好像什麼也沒做,這讓江遇秋深深覺得自己占了鬱止的便宜,心中愧疚又歡喜。
好不容易送走那些顧客,鬱止才對江遇秋提起那袋子紅薯,和房東老婆過來的事。
江遇秋心存感激,既是對房東老婆,也是對鬱止。
“我這裡有菜有飯,你那裡什麼也沒有,這個紅薯,你多拿一點吧。”江遇秋主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