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永恒的記憶18(2 / 2)

沒有要,不是因為知足常樂,而是知道不得不知足。

人皆有貪念,唯有貪念無法滿足時,才能不得不遏製。

江遇秋沉默了,許久沒說話。

晚上九點,關了店門,江遇秋低著頭,踢踢踏踏地走回他和鬱止的院子,走神的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像踢到了什麼,“哎呀!”

他恍然醒神,抬頭看去,便正對上坐在躺椅裡,目光盯著他的鬱止。

“你,你怎麼不回屋裡?”江遇秋聲音很軟,明明是問話,卻又仿佛在撒嬌關心。

“在看你是不是迷路了。”鬱止淡淡道。

江遇秋臉一紅,他是走神,不是迷路。

聽得出鬱止在調侃他,江遇秋忍不住咬了咬唇,反駁道:“我沒有迷路。”

鬱止勾唇輕笑,握住他的手起身,“嗯,是我迷路了,正需要小江哥哥帶路呢。”

小江哥哥,陌生的稱呼,卻令江遇秋心裡生出一股發自內心的喜悅。

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陌生又熟悉。

“你以前,是不是也這麼喊我?”他問。

鬱止看了他一眼,玩笑道:“你是問在哪裡?平時還是床上?”

江遇秋臉瞬間漲紅,故作嚴肅道:“不要嬉皮笑臉,要認真回答問題。”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認真?”鬱止淡笑看他。

江遇秋支支吾吾,最終才紅著臉小聲說了句,“你騙我,你在床上沒這麼喊過……”

他還記得最近的幾次經曆,還認真想了想,確定真的沒有。

看著他這麼較真的模樣,鬱止終於忍俊不禁,伸手攬住他的腰,“嗯,你說得對。”

“真聰明!”

江遇秋哼哼兩聲,臉上不乏得意之色。

他當然聰明,他才不笨。

“所以,聰明的你剛才在煩惱什麼?”鬱止進而問。

江遇秋頓了頓,半晌,聲音才有些低落地問:“鬱止……”

鬱止:“嗯?”

“你……”

“你……”

“你……”江遇秋猶豫半晌,“其實,你很想我想起來,是嗎?”

“那些記憶很珍貴,也很重要,是嗎?”

“看著什麼都不記得的我,你其實心裡也難過,是嗎?”

江遇秋的聲音柔柔軟軟,在風裡飄飄蕩蕩,卻都完整地進入了鬱止的耳朵裡。

仿佛有什麼地方軟了下來,可能是這份柔軟真的能感染人。

情緒和聲音,真是種可怕的東西。

鬱止沒有說話,他隻是這麼靜靜看著江遇秋,雙眸深邃又溫柔,像天上的雲朵,又像寂靜的深海。

他伸出手,輕撫過江遇秋的臉頰,將眼角那抹尚未成型的淚珠抹去,再也消失不見。

“彆多想。”

他確實想要更好,可當一切擺在眼前,他唯一想要的,也不過是江遇秋好好的。

至於其他,任何時候都可以排在後麵。

“對不起啊。”江遇秋低著頭,他覺得自己好像一回說這一句話,也隻能說這一句。

“我也想努力記住的。”

“我也會努力記住的。”

“但是……但是它好像,是會一直忘記,一直忘記的,是嗎?”江遇秋不記得病情到底怎麼回事,可看日記多少頁知道一點。

“我們現在經曆的,也會在某一天被忘記,是嗎?”江遇秋問鬱止。

鬱止心中微歎,“我會幫你記得。”

那也不是他啊。

不是他的記憶,沒有他的感情,一切都要重新開始。

江遇秋含淚望著他,“可是……可是我每忘記一次,你又會難過一次,是嗎?”

“不會。”鬱止含笑摸出紙巾,給他擦了擦眼淚。

江遇秋不信,但他不說。

“那……如果我哪一次不在你身邊,失憶後丟了,該怎麼辦呀?”江遇秋擔心地問。

同樣的問題,同樣的回答。

“我會去找你。”鬱止擦去他又流出的眼淚,“記得胡同口的那棵梧桐樹嗎?去那裡等我,我總會來接你。”

這是一種心理暗示,即便是失憶,也不會被影響。

江遇秋連連點頭,“我記住了。”

“那、你一定要來啊。”

“嗯。”

“我會等你的,一直等你。”

“嗯。”

“你要找到我,接我回家。”

“嗯。”

春夜星辰,照亮這場注定隻有一人記得的約定。

風聲徐徐,似在為這份不知能持續多久的記憶提前嗚咽哀頌。

唯有明月高懸,提前照歸人。

命運始終突如其來,又仿佛早已命中注定。

房東在這個春天移民去了國外,胡同裡來來往往,新人換舊人,鬱止卻數著日子,在某日清晨提前起床準備早飯。

去年的今天,他剛來到這個胡同,第一次見到了他要找的人,他決定今天關門一天,帶著江遇秋去外麵逛逛。

然而當他將早飯備好,卻發現屋裡空無一人。

“鬱哥,你在找什麼?”小姑娘起來看見鬱止前前後後尋找,不由問道。

“看見你江哥了嗎?”鬱止問。

“江哥起來了嗎?沒看到啊。”小姑娘看了看沒人,奇怪道,“可能是去外麵買包子了,我記得他喜歡吃那個。”

“嗯,我去找找。”鬱止並不算著急,這裡治安不錯,附近也沒什麼作奸犯科的人,離警察局也近,很少出事。

江遇秋剛剛還在家睡覺,沒道理這麼短的時間內出事。

清晨已經有人家逐漸亮起了燈,梧桐裡不算黑,鬱止看得清路,胡同口買包子的那人還沒推著小車來,江遇秋就是想買也買不到,應該不在這兒。

他本想原路返回,然而忽然想到了什麼,他腳步一頓,繼續向前走。

冬天的梧桐樹掉光了枯葉,光禿禿的,現在都沒長起來,晨起的霜霧將大樹籠罩,令它仿佛置身於雲裡,遠遠看去,宛如夢境。

還未走近,鬱止便眼尖地看見樹下的根部坐著一道熟悉的人影,那人一身白色毛衣,很是顯眼。

他心中一鬆,卻又在下一刻想到了什麼,微微一凝。

江遇秋曲著腿坐在樹下,腦袋支在手上,半眯著眼將醒未醒,要睡不睡的模樣,好似在做夢。

清風吹來,涼意刮著臉頰,令人縮了縮,將臉埋進膝蓋。

腳步聲由遠及近,江遇秋睜開眼,他抬起頭,揉了揉眼睛,這才看清眼前這道明明不記得,卻又好像很熟悉的身影。

“……你也要坐嗎?”見他一直不說話,江遇秋半晌終於開口,他覺得這棵梧桐樹很大,可以坐好些人。

鬱止看了看他,當真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挨得有點近,江遇秋有點不習慣,往旁邊挪了挪。

鬱止聽見他肚子裡傳來的咕咕叫聲,可江遇秋卻好像沒發現一樣。

他忘記了要吃飯。

“我叫鬱止,你叫什麼名字?”鬱止不知道他到底還記得多少,或許,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這裡隻有兩個人,身邊這個人的話當然是問自己,江遇秋下意識張嘴要回答,然而剛說出一個字便頓住,他撓撓頭,又皺著眉想了一會兒,才有些苦惱道,“我忘了。”

鬱止心中一歎,麵上卻微微一笑,“沒關係,那你記得你家在哪兒,家裡有哪些人嗎?我可以送你回家。”

江遇秋搖搖頭又點點頭:“那個……我好像也不記得了,不過應該就在附近,不用送的,謝謝。”

“不冷嗎?”鬱止問。

冷啊,這麼早當然冷,但江遇秋卻客氣又疏離道:“不冷的。”

而鬱止卻好像沒聽見這話,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不顧對方的拒絕,披在江遇秋身上。

鬱止:“會生病的。”

聽見生病兩個字,江遇秋原本想要拒絕的想法頓時打消了不少,莫名的,他很不喜歡生病兩個字。

微胖的手抓了抓衣服,真誠地對鬱止笑著道謝:“謝謝你。”

鬱止彎了彎眉眼,“不客氣。”

兩人關係瞬間拉近不少。

大約是覺得鬱止親切又人好,江遇秋也願意多跟他說說話。這裡沒有其他人,他也想跟人說話交流。

“我好像在等一個人……他會來接我回家的。”

“是嗎。”鬱止的聲音很輕,“那他是誰,你還記得嗎?”

江遇秋微微一愣,開始沉思,想了很久,直到晨曦的光芒出現在天際,微光照在兩人身上,他才無奈一笑,對著鬱止麵露抱歉。

“對不起,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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