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人呢?”
鬱母:“你閨女屋裡。”
彆逢君剛才來了,鬱母還沒想怎麼麵對他,在廚房沒出來,這會兒正在給黎知新上課,至於鬱止,自然也在那兒。
幾分鐘後,黎望也回來,對女婿鬱母自然不好不讓吃飯,起身對鬱雯吩咐道:“我去叫他們,你先收拾著。”
鬱雯不知道這還有什麼需要收拾的,不是坐下就能吃了嗎?
鬱母抿了抿唇,卻還是道:“從今兒起,咱們家分餐吃飯,以後……也就這樣吧。”
不然還能怎麼辦呢。
從徐家到黎家,彆逢君心情大為不同,整個人渾身的氣場都溫和不少。
鬱止在一旁瞧著,竟覺得有些過去的感覺。
過去他未曾親眼見過,卻又在許多地方窺見一二的彆逢君。
徐家的一個小時很漫長漫長到彆逢君想擺脫,可在這兒,一個小時卻變得很短,很短。
直到結束,彆逢君都還有些回不過神。
褪去了上課教導黎知新的遊刃有餘,從容不迫,從補課老師轉變成來拜訪的晚輩,他不可避免地被感染到了緊張和無措。
“我好像忘了帶禮物。”他後知後覺擔心道。
鬱止故意道:“哦?彆老師不是來上課的嗎?不過是順便留下吃頓飯,怎麼還要帶禮物?”
彆逢君默默看著他,抿唇不語。
片刻後,鬱止忍俊不禁,“哦,是我忘了,今天彆老師可不是老師。”
彆逢君低頭看著攬在他腰間的那隻手,頗有些想要在它上麵掐一下的衝動。
忍住,忍住,不要做那種矯情的動作。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
鬱止也不逗他了,“不用擔心,等會兒吃完飯,我有個消息要告訴你。”
見彆逢君有些緊張,他笑著安慰道:“放心,是好消息。”
彆逢君稍稍鬆口氣,沒去細想究竟是什麼好消息。
或許對他而言,不壞的消息便是好消息了吧。
幾分鐘後,彆逢君被帶上桌,麵對桌上分餐擺設,愣了一瞬,忍不住回憶起之前見到的這家人吃飯是什麼模樣?可他並沒認真注意過,沒想起來。
倒是黎知新小朋友最先反應,“哇!外婆,好多啊!”她坐上自己的位置,對於不用夾菜的吃飯方式十分滿意,還很新奇。
“可不是,家裡有個不愛用筷子的小公主,外婆可不得想著怎麼讓你更方便嗎?”並未看彆逢君。
彆逢君悄悄鬆了口氣,轉頭卻看見鬱止將他碗裡的蒜蓉蝦夾走,其他人看過來,黎知新更是指責道:“哼,舅舅偷吃!”
鬱止理直氣壯看了她一眼,“他不愛吃這個。”
黎知新愛吃,黎知新可羨慕了。
哼,肯定是舅舅想吃才搶的,小小年紀的她才不覺得有人會討厭她愛吃的東西。
鬱母看了鬱止好幾眼,一副想說什麼,卻又最終忍住的模樣,後麵乾脆不去看他,埋頭自己吃。
彆逢君也不想鬱止吃他碗裡的,不過他還沒動筷,也就沒阻止。
況且,況且醫生都說過,日常相處沒什麼問題,連接吻都可以,同桌吃飯也不算什麼吧?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哪裡有點奇怪,說不上來,但就是奇怪。
飯桌上,鬱雯黎望對彆逢君的態度禮貌居多,算不上熱情,鬱母和鬱父對他觀察過後,也沒說什麼,態度也不算冷淡。
沒有為難,沒有排斥,沒有無視,彆逢君不自覺鬆口氣。
整頓飯下來,桌上最坦然的竟然是鬱止和黎知新。
“舅舅,你跟彆老師以後也要住在家裡嗎?”飯後,黎知新悄悄找到鬱止。
鬱止挑眉:“怎麼,想蹭免費教學?”
黎知新:“……”當然不想!
就是不想才來找舅舅讓彆老師彆給她上更多課的!
鬱止拍了拍她腦袋,笑道:“放心,以後我和彆老師不跟你一起住,不用擔心會強行給你補課。”
黎知新:“……舅舅,我覺得我可以。”
“什麼?”
“我可以接受補課,你跟彆老師留下吧。”
沒了舅舅,誰來拯救她被養刁的胃?!
鬱止:“……”
*
在鬱止的示意下,鬱母還是把彆逢君的情況跟家裡人說了個清楚。
並非是因為擔心排斥,而是隻有知道,有所防備,才能更安全。
很多人為了能更好地融入社會,融入人群,往往會隱瞞自己的病情,很多時候都幸運地無事發生,可這樣的隱瞞並不安全,並非沒有隱患。
若是相處不久的朋友同事陌生人,隱瞞無可厚非,可是對於既親近又要常年相處的親人,隱瞞便並非明智之舉。
傍晚,鬱止送彆逢君回去,出了門,彆逢君才肉眼可見地完全放鬆下來。
天幕漸暗,路燈亮起。
秋日漸進,晚風拂來,鬱止問他,“想試試新車嗎?”
彆逢君狐疑,“你拿到駕照了?”
鬱止笑而不語。
驅車去往彆逢君住處的路上,鬱止播放著音響,是一首舒緩浪漫的音樂,明明聽在耳朵裡,卻又覺得似乎什麼也沒聽進去。
“我把你的情況已經跟我媽說了。”
彆逢君霍然轉頭,卻隻看到鬱止平靜淡定的側臉。
“你……你!”
“這麼緊張?”鬱止莞爾。
廢話!
換誰誰不緊張?
彆逢君發現,鬱止破有種輕而易舉將人嚇死或者急死的本領!
“可是再緊張也沒辦法。”鬱止故作姿態地歎息一聲,“我已經說了。”
現在是說不說的問題嗎?!分明是他們反應和態度的問題!
不對,既然已經知道,那今天那頓飯……
彆逢君腦子被衝擊得有些反應遲鈍,半晌才反應過來,心中驚疑不定。
“是的,她接受了你。”
“彆老師,開不開心?”
車內很久都沒有聲音。
隨著時間越久,喘息聲越來越重,越來越明顯,直到彆逢君憋不住,開始用嘴呼吸。
他大口大口喘著氣,似乎這樣才能讓他緩過勁來。
悠揚美妙的音樂聲在車內回旋,不吵鬨,卻將車內氛圍代入到一個很安然、很動人的環境。
“鬱醫生。”
“……你是來殺我的嗎?”
不久之前,同樣的話彆逢君也說過。
可與那時宛如臨死前的悲鳴不同,此刻的彆逢君,更像是走過刀山火海後的從容淡定。
看似輕描淡寫,實則真誠而鄭重。
“不然,這顆心怎麼會不聽我的話。”
隻隨你跳動。
他表情和聲音都帶著一絲茫然和失笑。
卻不會有人覺得他在開玩笑。
至少鬱止不會。
“或許吧。”鬱止莞爾道,“或許它本來就是我的,才隻聽我的話。”
彆逢君看著他,僅僅是側顏,卻同樣令他移不開眼。
“那麼,作為它的主人,彆老師願不願意跟他一樣,也聽我的話?”
彆逢君有些茫然,他還有什麼需要聽鬱止話的嗎?
鬱止驅車在一個路口旁停了下來,車內昏暗,外麵的路燈卻斜斜照來些許光輝。
如月色般明亮的光芒下,人的眉眼都會顯得格外溫柔。
在彆逢君麵前,鬱止總是喜歡笑的,笑容能讓人開心愉悅,哪怕再悲觀的人,在笑容的影響下,都會下意識變得輕鬆。
不知不覺間,彆逢君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鬱止的笑容,且在這樣的笑容麵前,會變得毫無防備。
至少此時此刻,他覺得即便鬱止說讓他放下一切,跟他去任何一個地方隱姓埋名過一輩子,他都願意。
車子停下,音樂卻沒停,不知道是隻有這一首歌,還是循環播放,聽了這麼久,都沒換過歌曲。
可循環歌曲往往更容易將人代入它的意境裡。
明明沒聽清它的歌詞,也不知道它的故事,卻已經自然而然從它的曲調裡領會了一個獨特的,適合此刻的他們的感情。
鬱止靜靜看著他,眉目溫軟,眸光深邃,隱約還能看見彆逢君在他眼中的倒影,但不知是不是錯覺,彆逢君總覺得,倒影中的他比真實的他更美好動人。
“我想了想,發現自己不缺什麼,也沒什麼強烈的欲.望。”鬱止看上去也有些苦惱。
半晌,忽而笑道:“非要說願望,算來算去,好像也隻有一個。”
彆逢君靜靜聽著,卻隻見眼前一黑,是鬱止傾身而來。
額頭傳來一陣溫軟,短短一句話,被音樂送進他耳中。
“好好愛我。”
“也好好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