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晏沐浴的時間實在有些久, 直至屏風一側傳來三喜的聲音:“主子,您好些沒有?可要奴才服侍?全嬤嬤前來過問了。”
“你在外麵候著,就來了。”悶悶的奶音響起, 接著一陣窸窸窣窣的水聲與摩擦聲。
浴桶自身設了幾階木梯, 弘晏抓著木簷爬出來,裹好毛巾穿好衣裳,繼而板著臉繞過屏風。在三喜他們看來,小爺眼神濕漉漉的,帶著沐浴過後的水汽,讓人看著便放輕了動作,不敢高聲言語。
……殊不知弘晏是氣的。
【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饋贈, 簡單來說, 是對妝容的精準把控,也就是審美的提升。聽著有用, 又不是那麼有用,無論如何,都是值得高興的事兒, 這點毋庸置疑。
後來升級的季拋能力【養豬大戶】,不管是能力持有者, 還是係統能力本身,全都令人無言。三個月的時間, 改個文雅些的、“養殖大戶”的名兒,又有多難?
電子音落下之時,弘晏並未察覺什麼動靜。
腦中沒有浮現養豬秘籍,如《母豬的產後護理》《如何撫育一窩豬崽》,真正的用途還需好好探索。問題來了,若要探索真正的用途, 向汗瑪法請示必不可少,皇上會怎麼看待自己?
還有阿瑪額娘,要與他們實話實說麼?
弘晏有些憂愁。
憂愁之餘往好處想,世上沒有難用的技能,雞肋也有大用處;再往好處想,終於可以擺脫麵癱名號,想笑就笑了……
前往正院請安的時候,太子妃揉了揉他的麵頰,奇道:“今兒不肅著臉了?這可真是奇觀,得讓你阿瑪好好瞧瞧。”
太子上朝去了,太子不在。弘晏埋頭用膳,好半晌回過神來,怎麼就成奇觀了?
太子妃不過一提,並沒有深入的意思。用了碗細魚粥,太子妃擱下銀筷,望著兒子眼神柔和,“額娘現在要去慈寧宮,同太後商議避暑一事,等到傍晚時分,我們一道前往乾西五所,喝你八叔的喜酒。元寶獨自一人,不拘讀書還是練箭,都要注意一個度,知不知道?”
弘晏笑眯眯地答應了。
回小院的路上,弘晏想了想,問三喜:“你……懂得如何養豬麼?”
三喜被問得猝不及防,麵色有些空白。想了想,他猶豫著回答:“奴才自小進宮,沒見過農莊,也沒見過農戶的後院。”
問臨門,臨門倒是知道一些,“奴才隻知黑豬長得慢,需精心飼養才行,至於如何照料,如何飼養,朝廷上上下下,怕隻有農事官才懂得。”
黑豬是常見的本土品種,也是“東坡肉”發明的來源。羊肉價貴,牛肉珍稀,且官府頒有耕牛保護政策,不得隨意殺牛,故而想要吃肉,百姓家中最為常見的便是黑豬肉。
至於現代人人熟悉的大白豬,如今尚在西洋的另一頭,離引進配種還有百年時間,怕還沒有被人發現食用價值。
先不提這些,農為民之本,農事官在民間最受尊敬,在朝中卻與工部的匠人那般,受戶部管轄,平日兢兢業業辦事,少有話語權。
除非皇上召見,勳貴京官用不上他們。匠人可以修葺府邸,製作牌匾,農事官呢?美輪美奐的花園裡頭,養豬養鴨還是種田?
對於農事官,臨門知道個大概,從前在師傅跟前跑腿的時候,耳濡目染了些。至於更多的,他也講不上來,他也沒有經驗。
聽聞這話,弘晏沉思著點點頭,眼見時辰差不多了,同周圍人道:“去乾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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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步入夏季,隨著暑氣漸近,避暑事宜也該提上日程。
紫禁城的夏天悶熱,老人家上了年紀呆不住,這時候,皇上常奉太後前往京郊暢春園。暢春園是皇上的心頭好,太子同樣留有固定住處,自小到大,弘晏一共去了兩回,若不出意外,今年還能去往無逸齋,圍觀叔叔們勤學讀書。
因為明年,他就要成叔叔們的一員了。
除了避暑,天氣漸熱,各宮主子們需要用冰。內務府自從好好整治了一頓,包衣世家根基大傷,再也不敢做那欺上瞞下、貪汙受賄之舉,一個雞蛋二兩銀的荒唐事再也沒有出現。
內務府識趣,太子妃亦省心許多,此番前往慈寧宮,同太後笑著談起:“殺雞儆猴,倒真有效用。幾個月前說要辦差,臣妾還以為元寶胡鬨!”
太後嗔她一眼,慈愛地道:“什麼胡鬨,元寶做的都是正經事。瞧瞧,搗鼓什麼‘神術’,也是為了額娘好。老三福晉她們,不也都沾了光?日後再有,你就放一百個心,隨他去。”
太子妃笑吟吟地福身:“是!臣妾都隨他。”
……
與太後恰恰相反,皇上覺得不能隨他。
弘晏溜進乾清宮的時候,比剛剛退朝的皇上早到一步。皇上一身明黃朝袍,瞧著很是高興:“什麼風把我們元寶阿哥吹來了?”
被李德全伺候換上常服,皇上忽然想起,今兒是弘晏發掘新愛好的日子。
這麼多回,他已發現了規律,元寶最是喜新厭舊,愛好包羅萬象,出發點和落腳點卻都是好的。說他歪打正著,不像;說他早有預謀,也不像。
唯有天賦一詞可以解釋,加上金龍入夢,乖孫生來便是護佑大清的,皇上對此深信不疑。
一邊更衣,一邊不動聲色地期盼,上回造福太子妃她們,這回也該輪到朕了。
迎麵而來的,是弘晏甜甜的笑容,皇上挑起眉梢,心情更好了些。
見天崇拜老四,看著都要心梗,天知道皇上是如何忍過來的,好懸沒有罰四爺的俸!
與笑容配套的,是弘晏軟乎乎的請求:“汗瑪法,我想要一個莊子,最好離萬壽山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