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儼然要上演一出我不聽我不聽的戲碼,弘晏陷入苦惱之中。
他往後退到安全距離,懷揣絲絲愧疚之心,試探著問:“阿瑪是要打兒子呢,還是要加罰大字十張?”
又信誓旦旦地說:“我與大伯之間,絕對不是您想的那樣!”
何柱兒深深地垂下頭,太子半個字也沒信。
想到兒子和他從前水火不容的‘大敵’暗渡陳倉,竟還瞞著他這個阿瑪,心裡慢慢燒起一把火,有種和胤禔對線的衝動。
定然是老大哄騙的元寶,等他回京……
不知過了多久,太子終於收起盯人的視線,詭異地平靜下來,和顏悅色道:“明兒有騎射課,屁股難免顛簸,孤如何會打你。”
弘晏忽然有些心驚膽戰,下一刻,就聽他爹說出魔鬼之言:“大字一百張,何時寫完何時出宮,你九叔十叔婚期已定,種田手冊不著急。”
一百張??
弘晏震驚了,十張要費半個時辰,加上白天上學,七天都寫不完,對他稚嫩小手是何等的摧殘。
“你應是不應?”
弘晏覺得日子沒法過了。上回他在書房外,偷聽太子同幕僚含蓄地炫耀他,哪想他爹人前人後兩個樣,幕僚們知道嗎?汗瑪法知道嗎?
他忍辱負重地說:“我寫。”
翌日,乾清宮。
皇上稀奇地看著麵前水靈靈的蔬菜,用手指撚了撚,葉片肥厚,葉尖鮮嫩,不難想象烹製的口感。弘晏在一旁指指點點:“這是三叔種的,這是四叔種的,這是七叔種的,讓禦膳房炒了給您嘗嘗。”
皇上滿意頷首,吩咐李德全端去禦膳房,“胤祉胤禛府上可有?”
“都有,乾西五所也有。”李德全笑道,“好幾籮筐呢,如再多種些,日後怕是不必再遣人采買。”
憶起弘晏方才的請求,有關於南邊的農作物,皇上若有所思起來。懲戒終有時日,他更舍不得累著乖孫,種田這一塊,還有日後手冊的發行,到底得撥專人照管。
再過幾年,加上老五養的豬牛羊,宮中菜品都能包圓了,豈不正正好?
思及此,皇上不由琢磨起來誰最合適,片刻慈愛地揉揉弘晏的腦袋瓜,問他心中可有人選。
弘晏一數,叔伯們個個身負重任,好像沒有多少隻羊可以薅,於是乖巧地道:“誰能有空閒,全賴汗瑪法做主。”
說起空閒,放在從前,皇上頭一個想起老五老七。
一個養在太後膝下,一個生有足疾,不論誰做了新皇,都有安穩日子過,不必去爭去搶,自然而然成了閒人。如今老五忙於養豬,隻剩一個老七……皇上越想越覺得合適,種田諸事不涉朝堂,倒是胤祐最好的去處。
至於老十,娶親都沒成,立業就再等等,畢竟是入口的東西,皇上怕他照看著照看著,地裡生了蟲。
沉吟片刻,皇上道:“讓你七叔南下一趟如何?”
弘晏立馬領悟了祖父的用意,恍然大悟的同時暗暗點頭,他怎麼就忘了這株羊毛呢?還是汗瑪法英明神武。
祖孫其樂融融地說著話,時不時響起一陣笑聲。殿裡放著冰盆,宮人們按照皇上吩咐特意擺遠了些,以防冷著小爺,漸漸的,弘晏像是生了汗,不經意間抬起手抹了抹前額。
皇上目光一凝,仔細望去,那白白嫩嫩的指根上方有著紅紅的壓痕。他的眼神慢慢沉了下來,望著壓痕問:“怎麼回事?”
弘晏倏爾收回了手,試圖蒙混過關,在皇上的逼問下沒有堅持五秒,小小聲地說:“阿瑪聽聞推廣保成紡紗機的詩篇,叫我寫一百張大字,不寫完不許去皇莊。”
“胡鬨。”抓過弘晏的手翻來覆去地瞧,皇上越看越是心疼,皺起眉頭,頗為不悅地道,“怎麼,那詩裡還讚美了朕,胤礽覺著不好?”
弘晏趕忙為他爹開脫,表情那叫一個真誠,“絕無此事。是孫兒做錯了事,惹來阿瑪生氣,孫兒心甘情願,大字已經寫完三十張了呢。”
“……”皇上一錘定音,沉聲道,“三十張儘夠了,其餘的不必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