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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孟喜不放心,隻能三兩下扒拉乾淨,兜著孩子出去追他們,希望人不要太多。

然而,她還是低估了這個時代廣大群眾對文娛活動的熱愛,也低估了一部紅星閃閃的革命電影的號召力,明明她去到的時候放映員才剛到,幕布還沒支棱起來呢,可整個大隊部已經人滿為患,下腳地兒都沒了。

小呦呦倒是第一次見這種大場麵,烏溜溜的看看這兒,瞅瞅那兒,小鼻子皺皺,估計是聞見了汗味兒。

還是個小乾淨鬼,衛孟喜安撫的拍拍她,“乖,咱不用待多久,今兒有‘好戲’看。”

她墊著腳找了一圈,終於在一堆大人裡找到被擠成肉乾兒的姐弟幾個,落水貓似的,也不知道是出汗那麼多,還是彆人端的湯水潑他們身上。

二蛋媽叫她過去,衛孟喜看實在是擠不過去,就擺擺手往隊長老婆那撥跟前擠,現在越多人看見她,待會兒她的不在場證明就越充分。

“廣全媳婦兒你可來了,我們還以為你婆婆不讓你來呢。”

老婆子一直害怕她出來“招蜂引蝶”,生怕她兒子頭頂長草,隻能說同為女性,她戴的有色眼鏡比某些不懷好意的男人還可惡啊。

“幾個孩子要來,聽說放的是地道戰?”

“可不是咋地,哎喲,開始了開始了,趕緊的……”隨著片頭曲響起,所有人屏氣凝神,伸長了脖子盯著屏幕,這緊張刺激的勁頭,絲毫不亞於看一場奧運會轉播。

衛孟喜心不在焉,她隻是隨時關注著院壩裡的狀況,順便再四處找了找,陸家都來了哪些人,大人孩子雖然坐得很分散,但也基本齊了——唯獨缺了老二。

其實想也知道,老二在公社老丈人家經常看,對劇情早已倒背如流,應該是不感興趣的。王秀芳嘛,自然是不可能缺席這種能出風頭的場合,她自有一個其他妯娌融不進的小圈子。

也是不巧,才剛看了個頭,正看到黑風口日寇偷襲高家莊,高老忠敲警鐘壯烈犧牲的時候,屏幕一黑,居然沒聲也沒影了。

“這是咋啦?”

“沒停電啊。”

“是不是放映機壞啦?”

社員們沸騰起來,這正群情激奮呢,咋小鬼子沒死,是高書記死了,七嘴八舌讓放映員趕緊搶修,有的婦女還傷心地抹起了眼淚。

從衛孟喜的角度,倒是看不清放映員長啥樣,隻看見他確實很忙,似乎是一個新手,本就對機械操作不夠熟練,又被這麼多甲方催促著,一連擦了兩把汗。

可事情就是這樣,往往越急的時候越容易出錯,這調試著調試著,居然連大隊部的電燈也滅了。

菜花溝也是半年前才通電,沒有專門的電工,大人們忙得焦頭爛額,孩子們卻歡呼雀躍,趁黑你打我一下,我抓你一把,反正誰也不知道是誰下的手,比過年還開心。

陸老太和老頭來得晚,站在最後,本來眼神就不好,又趕上停電,屁股上不知道被哪個缺德孩子踢了幾腳,罵罵咧咧著走了。

這一路走啊,陸老太的心就一路不踏實,“誒老頭子你說,老三的彙款咋回事兒?明兒就是下刀子你也得上公社問問。”

陸老頭叼著煙袋,“得吧,順便攢折子上,老二跑工作的事咱先按兵不動,看親家那邊能出多少,這麼大個兒跑他們家去,沒道理不幫忙跑工作啊。”

“呸!你不就是嫌費錢嘛,這麼狠的心,難怪……”老二不孝順你。

老頭子冷哼一聲,“兩千塊呢,你以為是兩百?”不見兔子他是不會撒鷹的。

打量誰不知道他們的小心思,當初把家裡所有錢平分存到兩本折子上,各拿一本,其實就是對以後的養老問題無法達成統一唄。老婆子要跟老二過,老頭子覺著老二油嘴滑舌靠不住,倒是老大悶聲不吭的莊稼人,好拿捏,想要跟他養老。

各懷心思的老兩口絕對想不到,他們像往常一樣點著煤油燈打開暗龕,抱出木匣子,再從內褲褲腰裡掏出世間唯一一把鑰匙,隨著“哢噠”一聲,看見的不是他們的命根子,而是……

“空的?!”

“我的也是空的!”

老婆子腿一軟,隻覺著是天旋地轉,一口甜腥湧到喉頭,“趕,趕緊的老頭子,幫我看看……看看,是不是我眼花了?”

老頭子也沒比她好多少,他的匣子裡原本還有一個戒指,現在戒指也沒了。其實早在去年,他就請人看過,那個戒指雖然是銀的,不值幾個錢,但那顆粉色的像塑料的珠子,很像瑪瑙,村東頭的土夫子(盜墓賊)說,願意出五百塊。

但他當時貪心,還想再多等兩年,說不定以後會升值呢。

現在倒好,直接沒了!

“一定是三房的,那條瘋狗。”老兩口一致覺著,以最近衛孟喜的反常,要不是她偷的,他們能把自己腦袋擰下來掛褲腰上。

可他們搜遍了三房的屋子,撕了報紙,掀了炕,都快掘地三尺了,依然沒找到存折和戒指,這屋裡就是光禿禿的,啥也沒有。

“不行,一定是藏在身上!”老兩口跌跌撞撞往大隊部衝。

*****

跟衛孟喜“預料”的差不多,放映機一會兒就修好了,電也通了,因為壓根沒斷電,電燈線是她讓根花和衛紅拉的。老兩口前腳剛離開大隊部,後腳就“來電”了,所有人一眨不眨地盯著幕布,正看到高傳寶利用地道的翻口擊斃混進高家莊的特務時,大家不由得鬆了口氣。

忽然,一聲怒吼打斷了夜晚的寧靜:“衛孟喜你個喪門星敗家玩意兒,你乾的好事!”

“謔,嬸子乾啥,嚇咱們一大跳。”

“她,衛孟喜這喪門星啊,她偷了家裡存折,偷了我們養老錢。”

一提到錢,甭管真假,眾人第一反應——“多少錢?”

“兩個折子兩千塊!”說出口的一瞬間,老頭子狠狠地瞪了老婆子一眼,以前他們一直充大頭,但從未跟任何人交過底兒,那都是窮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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