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089(2 / 2)

“哎喲,那還不得硬生生疼死!”

“割多少出去啊?”有人已經捂住自個兒肚子了。

“割多少看情況,但他叫得這麼慘這麼大聲,應該是很嚴重的……跟你們說啥,都讓開讓開,小李趕緊去問問,手術室空出來沒?”

叫小李的護士一會兒來說:“裡頭還有個大出血的病人正在搶救,騰不出地兒,要不這台手術您就在這兒做吧?”說著當真去搬來兩塊藍色屏風,把花襯衫圍住。

那花襯衫聽著她們對話,不知不覺的,殺豬叫徹底偃旗息鼓,隻剩哀求,“彆彆彆,大夫你彆切我肚子,我沒事。”

“怎麼會沒事呢,你吃壞東西,引發急性闌尾炎,要把壞掉的腸子割出去才行,不然一整個肚子都會臭掉的,你彆怕,切口的話也就這麼大吧。”柳迎春比了個洗臉盆的大小。

“這這這麼大一個洞??”花襯衫差點跳起來,那彆說腸子,心肝脾肺腎都要被掏出來咯。

“對啊,還要割走這麼長一段吧。”柳迎春比劃著說,偏偏那手術刀好像又拿不穩,幾次差點從手裡滑下去,差零點零零一公分就要劃他肚皮上。

那肚皮上,已經肉眼可見的起了一片雞皮疙瘩,汗毛一根根豎起來。

花襯衫尿都快嚇出來了,“大夫你再好好看看,我沒吃壞東西,腸子怎麼會壞?”

“那你剛才不是說美味鹵肉吃壞你的肚子嗎?我看著挺像的,不開刀不行,你彆動,咱們麻藥用完了,隻能委屈你硬扛了,疼的話你就咬筷子,但前幾天有個沒上麻藥的,把筷子咬斷不算,舌頭也被咬斷了,你可彆學他……”

話未說完,花襯衫立馬大喊,殺豬似的,生怕晚了一秒鐘就沒命:“我沒,沒吃美味鹵肉!我沒吃!一口沒吃!更沒壞肚子!”

“那你吃的是啥?”

“就市裡買的,反正不是這家,我保證真的不是這家。”

好吧,在被掏一個大口子割腸子麵前,他攤牌了,他真的不敢說謊了!他說謊得到的好處或許還不夠手術費呢,更彆提要生生受那麼大的罪……

眾人恍然大悟,呸!

原來是來訛錢的!

看來衛老板沒說錯,她從大家開始上班第一天就說會有這種人出現,當時她們還不信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這麼壞的人。

衛孟喜淡淡地看著他,“龍公安您聽見了吧,有人故意要敲詐勒索我,誹謗我的名聲。”

龍公安氣得額頭青筋直冒,他就說,怎麼小衛要請他跟著來看場戲,原來還真是一場好戲!

當即,一副不鏽鋼鐲子就給他拷住,審問他叫什麼名字,是哪兒的人,家住哪裡。

這下,事情不就解決了嗎?

煤嫂們歡欣鼓舞,她們就說嘛,每天那麼認真努力的乾活,還有兩個大冰櫃,怎麼可能會出壞肉。

“原來,壞的不是肉,是人心!”

“就該讓公安抓起來,坐牢去,還想訛咱們,呸!”

“我看第一眼就覺著不是好人,礦區幾萬人我誰不認識啊,可就是看他是個生麵孔,哼!”

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這一鬨,也到下班時間了,但誰也不會說要回家,畢竟因為扯皮的事,耽誤了工作,衛老板沒說啥,但她們得自覺,得回去該乾嘛乾嘛,先把耽誤的工作做完再下班。

“衛姐,那那個孟記者那裡,咱們是不是也要告訴他一聲……”黎安華問。

“告訴他什麼?”

“當然是告訴他,這人是騙子,他壓根沒吃咱們的鹵肉啊。”黎安華怎麼覺著老板還在笑呢。

“不用,他要報道就報道……不對,他還會聯係咱們的,等著看吧。”

衛孟喜可以肯定,記者孟大民的本意肯定不是真的曝光,要不然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脅她了。

這時候還是紙媒的天下,尤其是對於勢單力薄的個體戶來說,隻要一個負麵新聞,就能一石激起千層浪,幾乎是報紙上說什麼,老百姓就信什麼。

因為大部分人還是還淳樸的,就像礦區的煤嫂一樣,衛孟喜早跟她們打過預防針,告訴她們有這樣那樣的騙子壞人,可不到真正遇到的那天,她們是不會信的,甚至覺著她危言聳聽。

老百姓不會想到,寫這篇報道的人是否有基本的職業操守,是在用什麼手法,有沒有實事求是,有沒有蓄意抹黑,他們隻知道,□□都上報紙了,那就是真的乾壞事了。

而擁有掌控引導輿論方向的權利的人,就會利用這個特性來謀取私利。上輩子衛孟喜見多了,不說彆的行業,單就煤礦這一塊,以後私人煤礦會越來越多,而隨著私人煤礦的開采,不合規的情況也是顯而易見的,發生礦難事故的也不少。

但諷刺的是,一般第一個知道私礦發生事故的,不是公安,不是礦務局,不是煤炭安全廳,甚至都不是私礦礦主,而是所謂的記者。

他們的眼線遍布整個礦區,一旦有事故發生一定會第一時間感趕到,掛著相機,拿著話筒,打著“新聞報道”的旗號,乾的其實是威脅礦主的事兒。

不願息事寧人捂嘴的礦主,就等著事情抖落出去,坐牢吧。

願意屈服的,那就大把大把的給錢,給到他滿意為止,捂住記者的嘴,就能贏來時間,能用錢財安撫住家屬,就能私了。

最後的結局都是,家屬拿到賠償,情緒穩定,礦主繼續賺得盆滿缽滿,記者繼續在礦區物色收集線索。

那樣的私礦礦主衛孟喜一點也不同情,她隻是可憐那些被永遠埋在井底的礦工們,他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直到死也沒能死得光明正大,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而他們的家屬,隻能拿到一點點少的可憐的買命錢。

諷刺的是,這種時候最好的處理方式應該是記者來曝光,公安和各相關部門追查到底,該取締的取締,該抓的抓,避免更多礦工重蹈覆轍,家屬也能拿到相對來說高一些的賠償……而最該出頭的記者,卻銷聲匿跡了。

上輩子見多了,所以衛孟喜對這種人是防備的,並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孟大民。

想通這個,她是一點也不著急,打算先回家做飯,誰知剛進門張大娘已經把飯做好了。

最近她們還沒找到住的地方,隻能暫時住在衛孟喜這裡,主人家倒是沒意見,小呦呦還巴不得把小秋芳當自己妹妹呢,晚上連睡覺都要一起睡。

這不,今天起太早,又一起喝了奶,兩小隻就手拉手回房間玩去了,玩著玩著變成睡回籠覺,現在還沒起呢。

“小衛我聽說有人來鬨事,沒事吧?”張大娘很關心地問,衛孟喜下了死命令,今天在醫院發生的事必須保密,誰說出去就開除誰,所以她還不知道真相,更不知道花襯衫已經被抓了。

“沒事,咱們過幾天說不定還能看場大戲呢。”

“什麼大戲?”

衛孟喜神秘一笑,“到時候您就知道了,上班的事您先彆急,等我把這邊處理完,要裝修也需要一段時間,您就先把自個兒身體養好。”

張大娘勉強笑笑,她怎麼能不著急,小衛人好,讓她住,但她心裡不踏實啊,連吃帶住的,呦呦有啥,她的秋芳就有啥,光那些牛奶啊奶粉啊巧克力啥的,她老婆子就是上兩個月班也買不起。

可拒絕吧,孩子又稀罕,她狠不下這心。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她們儘快搬出去……看來,小衛說那個方法還是得加快節奏才行。

想著,老太太端著個托盤,上頭是炒菜時候專門盛出來留好的,一碗紅燒肉,一碗鍋巴土豆,還有一碗嫩綠的豌豆尖,熱氣騰騰的。

倆小姑娘醒是醒了,就在炕上玩過家家呢,玩得那叫一個廢寢忘食,都不願下樓吃飯。

“哎呀媽媽,寶寶的肚肚好餓呀,今天可以吃冰棍嗎?”這是小秋芳故作奶萌的聲音,明顯她在扮演饞嘴小寶寶。

而呦呦則是“媽媽”,她故意學著衛孟喜的語氣,瞪著眼睛,鼓著嘴巴,凶巴巴的:“邊兒去,肚子餓不能吃冰棍,要吃就吃……吃……嗯,吃巧克力叭!”

她從玩具盒子裡翻出兩個碎布頭做的棕黑色“糖果”。

於是,兩小隻就在那兒,煞有介事的“剝”糖紙,吹了吹,塞進嘴裡,“嚼一嚼”,再裝模作樣咽下去,“哇哦,這巧克力也太甜了吧媽媽(寶寶)!”

不是扮演媽媽寶寶,就是扮醫生和小病人,又或者老師和學生,大灰狼和小白兔,小刺蝟啥的……這種過家家,她們真是百玩不厭,不玩十個回合都過不完一天。

看著眼裡神采越來越亮的孫女,張大娘覺著一切都值了。

上天沒讓她的兒子成才,卻還給她一個孫女,老天爺是公平的。

*****

下午,衛孟喜正在院裡躺椅上看書,忽然客廳的電話叮鈴鈴響起來。

這時候又看不見號碼和歸屬地,小呦呦以為是爸爸的,接起來歡天喜地叫了聲“爸爸”,發現不是,趕緊揚了揚話筒,“媽媽電話。”

衛孟喜慢悠悠的,“誰啊?你這孩子,讓你彆在這裡玩,碰壞了電話線看我不揍你。”

接起來,“你好,哪位?”

“你好衛老板,還記得我嗎?”這把聲音,就是想忘也忘不掉啊。

衛孟喜驚喜,“哎呀孟記者!”

對方很滿意她的反應速度和態度,“怎麼樣,那人好點沒?你說你也是的,怎麼就那麼不小心呢。”

衛孟喜精神一振,但說的話卻喪氣滿滿,“可彆提了,現在還在醫院裡住著呢,今天光醫藥費就去了一百多。”

忽然,她似乎是“明白”過來,腆著笑臉說:“孟大記者,您看照片……是不是……能不能麻煩您刪掉?該出的醫藥費我們一分不少,以後也絕對會奉公守法,堅決做好食品安全問題,雖然這一次真不是我們的問題,但……”

“打住,衛老板要還這麼說,那就執迷不悟了,我一定會把照片刊登出去,警醒大家的。”孟大民的態度又硬起來。

話筒裡沉默了好一會兒,衛孟喜歎口氣,放軟了聲音,“孟大記者,咱們是做小買賣的,您這麼做是想直接逼死我啊……”衛孟喜很是沮喪地說,順便在腿上掐了一把,疼!

所以說話也帶了鼻音,“求您給我指條明路吧。”

對麵立馬得意起來,但依然克製著,“唉你這是什麼話,咱們無產階級都是兄弟姐妹,也不存在誰求誰,我今天回頭好好想了一下,也覺著你們乾個體挺不容易的,既要養工人還要交稅,工商衛生一個不合格,就要停產整頓,搞不好還會被取締,唉……”

國營單位再怎麼樣也有集體兜底,個體戶就是自己兜底,真違規違法了,上麵也不會手軟。

衛孟喜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抽泣兩聲,“是,是啊,孟記者這篇文章要是刊登出去,我們廠就完了,您……能不能高抬貴手一下?”

孟大民等的就是這句話,但他並不著急答應,又東拉西扯一堆,什麼他們記者也不容易,報社收到舉報線索派他來的,他也是沒辦法,知道個體戶的困難,但自己工作也有紀律要求,完不成任務就要被扣工資,家裡八十歲老母親重病住院,現在醫藥費交不出來,醫院不給治了啥啥的……

最終,停留在了一句話上:“我手頭實在是緊啊,不比你們個體戶,流水的錢進腰包。”

衛孟喜沉默片刻,“那您需要多少錢?”

“對您衛老板來說不多,也就八千塊錢。”

衛孟喜心頭冷笑,可真敢獅子大開口啊,他一個記者的工資,得不吃不喝掙十年呢。幾張照片一篇文章就想掙十年工資,真就藝高人膽大唄。

不過很明顯他低估了自己這個體戶的能耐,沒記錯的話上輩子他們威脅敲詐私礦老板都是動輒百萬的。

八千塊,真的是口下“留”情了。

“我手裡也沒這麼多錢啊,您看能不能少點兒?”

隻要她能聽出來,並且願意接受拿錢消災,那價格肯定就下不去了,畢竟不是每一個個體戶都像她這麼心理素質差的,“少不了了,你知道這個事情很麻煩的,我沒有按時交上文章的話,報社會罰我款,我的領導為了保住我,也得給上級領導請客送禮,花銷也不小……這樣吧,我們也不勉強,你要是真拿不出來就算了,明天的文章我還是按時上交吧。”

衛孟喜吸了吸鼻子,似乎是在哭泣。

“衛老板也彆怕,要是因為曝光鹵肉生意做不下去了,還可以做彆的嘛,也不是我為難你,實在是職責所在。”

“彆啊。”衛孟喜急了,心一橫,牙一咬,“孟記者您彆交,我會想辦法的,啥時候給您,您給我個最後期限。”

“就今晚吧,十點半,市化肥廠後門,隻能你一個人來。”

衛孟喜害怕得倒吸一口涼氣,“我一個女同誌,我害怕啊……”

“要是讓我們發現你還帶了其他人來,你就等著明天見報吧,嘟嘟……“電話掛了。

衛孟喜這才把手裡的錄音機關掉,合上話筒。

開玩笑,她家小陸工是乾啥的?改裝一台錄音機,改裝一部電話機還不簡單?電話機他不在家改不了,但許軍以前是乾什麼工作的?閉著眼睛都能給你整出一套監聽設備來,錄音算啥。

當時衛孟喜本來隻是想著客戶多,魚龍混雜,萬一哪天扯皮自己可以留點證據,但後來發現每天電話太多了,都錄音太麻煩,乾脆就沒用了,所以幾乎不用,隻需要用的時候按一下電話機底部的按鈕就行。

為了以防萬一,她不僅電話機錄了一份,就是小陸改裝過的錄音機也錄了一份,是用空白磁帶錄上去的,可能效果比不上電話機自帶的,但也能用用。

她就是料定了他今晚之前必然打電話來敲詐勒索,所以一直不在電話機跟前,隻留孩子在那邊,還說了呦呦幾句。

有了兩份錄音,衛孟喜穿上外套,叫上劉利民胡小五和黎安華,“走,咱們報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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