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108(1 / 2)

因為是閨女生日,姐姐和外甥都回來了,又有小衛這個客人在,今晚的晚餐十分豐盛,從萍萍的開心程度可以看出來,平時應該是舍不得這麼大吃大造的。

張春明全程都在照顧兒子,安安想吃魚,眼巴巴的看著,她就挑乾淨刺,給他小小一塊,嘗個味道。

安安想吃燒鵝,張兆明不讓她再管著孩子,大手一揮撕下兩個腿,“萍萍安安一人一個。”

安安看看媽媽,見媽媽無奈點頭,於是也哼哧哼哧抱著啃起來,還要學著萍萍表妹,越大口越開心。

他跟自家那四個同歲,但乖巧程度卻遠超自家那幾隻猴子,衛孟喜是又喜歡又心疼,這要是沒生病,不正是調皮搗蛋活蹦亂跳的年紀嗎?

十一二歲,半懂事半不懂事的,自己在家每天都要被他們氣得腦仁疼,可在這同一片天空下,她避之不及的調皮搗蛋卻是另一位母親可望不可即的“奢侈品”。

吃完飯,看了會兒生日蛋糕,聽說還不到吃的時候,萍萍帶著安安出去玩兒,衛孟喜就抽空跟張春明聊了幾句。

不用時時刻刻看著孩子,她整個人就換了另外一種狀態,乾練,理智,且機敏。

其實剛才衛孟喜出去幫忙的時候,張兆明已經跟家姐說過,這就是一直從他這兒拿貨,“維持”安安高昂醫療費的小衛老板,所以當衛老板問起她是做什麼工作的,她也不再藏著掖著。

“謝謝衛老板這幾年對我和兆明的支持,要不是有你這邊的拿貨量撐著……你也看到了,安安身體不好,每個月的醫療費不低,我那點工資是撐不住的。”

說到這兒,張春明握住嫂子的手,“嫂子,這麼多年辛苦你和孩子了。”

這話一出,彆說兩個女人,就是張兆明一大男人,也狠狠地擤了兩把鼻涕。

衛孟喜上輩子見過太多太多這樣的家庭,因為一個生病的孩子,拖累了整個家庭,中途也有放棄的,但絕大多數,都是母親一個人撐下來,直到最後,哪怕連娘家人,也沒幾個能跟著熬下去的。

都說粵東有些地方重男輕女,張家祖籍就是那個地方的,姐弟倆從小長大得到的資源或許是不一樣的,可真遇到事兒了,弟弟還是能義無反顧的照顧姐姐和外甥,這麼多年的辛苦奔波,其實就是在給姐姐“輸血”,而他的妻子,也能毫無怨言的幫著他,跟著他,衛孟喜實在是佩服。

換了她,如果陸廣全有個這樣的姐姐和外甥,自己能願意支持他一條道走到黑不斷給對方輸血嗎?

她還真不知道,有些事,彆人做起來好像很簡單,好像理所應當,可換自己身上,卻是難於上青天。

看來,張兆明一直對她這大客戶噓寒問暖逢年過節禮物不斷,其實也是迫不得已,這世界上有誰會是發自內心的天生就喜歡討好彆人呢?還不是逼不得已。

知道他的動機,事情就好辦多了,衛孟喜起身,忽然來了句:“張大哥的文具就是從您的東陽文具廠拿的貨吧?”

瞬時間,室內安靜極了。

張家姐弟倆又是震驚又是害怕,心道她都知道從哪兒拿貨了?他們沒露出口風啊?莫非是孩子不小心說出去的?這要是都知道廠家了,那以後她就不會從他們這裡拿了,畢竟,他們還賺著她四分之一的錢呢,一旦找到彆的門路,至少能省下五個百分點,傻子才會繼續當冤大頭呢!

張嫂子沒他們沉得住氣,立馬就“哎喲”一聲,“衛老板,你先聽我解釋,其實……其實……”

她本就是一家庭婦女,也沒接觸過什麼人,一緊張就說不出話,“其實”個半天,啥也說不出來。

張兆明牙一咬,心一橫,“小衛,其實這個事,有點複雜,我們……”

衛孟喜抬手,直截了當問:“大哥春明姐,你們從廠裡拿出來再賣給我能有25%的利潤嗎?”

兄妹倆齊齊屏住呼吸,心說這小衛知道的也太清楚了吧?確實是有四分之一的利潤,剛開始沒這麼高,是後來安安病情加重,醫藥費負擔越來越大,他們實在是扛不住了,隻能昧著良心加價。

衛孟喜卻仿佛沒看見他們的緊張,繼續道:“魚有魚路,蝦有蝦道,咱們各人門路不同,張大哥也沒過問過我在石蘭的售價,我自然也不會管你們出廠價多少。”

就在張家人鬆口氣的同時,衛孟喜又繼續道:“我隻是在算一筆賬,照我銷貨的速度,大哥和春明姐的總利潤每個月也就一千塊左右吧?”

張兆明輕咳一聲,“大多數時候是沒有的。”

這樣的收入,要是放在其他家庭,那就是妥妥的發財了,妥妥的衣食無憂,可他們卻維持這個收入四五年了,連一套像樣的房子都買不起。

張春明心頭實在是鬱悶,最近本來聽醫院說快排到有人願意捐獻骨髓了,前麵隻有三個人了,可等啊等,都兩個多月了還是沒動靜,她是既愁錢又愁骨髓的事,年紀輕輕,鬢角頭發已經變得雪白,走出去說是安安的奶奶都有人信。

她歎口氣,“賬是這樣算的,但安安現在化療很頻繁,年紀小,想儘量降低對全身器官的影響,用的也是進口藥,一千塊也隻能勉強維持……”

衛孟喜理解的點點頭,“春明姐,我知道你急等用錢,我現在有個想法,說出來大家都聽聽,看看是否可行。”

眾人被她東一句西一句的引著,也有點好奇她要說啥,趕緊全都坐回原位,看著她。

“張大哥要給家裡換套像樣的房子,要給嫂子過幾天好日子,要給萍萍上個好學校,春明姐要給安安移植骨髓,要送他去港城做手術用進口藥,我也想讓我石蘭那邊的職工過得更好一點,想讓我自己的幾個孩子見見世麵……無論咱們誰的目的,都得有錢,對嗎?”

張嫂子已經哭成了淚人,這麼多年的委屈,好像被人看到並理解了一樣。

說實話,張春明對兒子不離不棄,那是她自己的兒子,該當的,可張嫂子又有什麼錯呢?一次兩次的接濟可以,但不願跟張兆明補貼這無底洞也是人之常情……縱使心裡有怨,她這麼多年還是選擇了隱忍,用自己和女兒的隱忍在給外甥“輸血”。

站在外人的角度來說,張兆明是個不折不扣的好舅舅,好男人,好弟弟,卻不是好丈夫,好爸爸。

張家兄妹倆的愧疚,頓時化成了淚水,一邊一個握住張嫂子的手,說不出話。

等他們情緒稍微平複一點,衛孟喜才繼續道:“我現在有辦法,讓咱們雙方都能在合法合理的前提下掙到更多的錢。”

三人一怔,對視一眼,張春明最先開口,“多少?”

衛孟喜按照自己的預算,“如果做得好,至少每個月上三千吧。”

“什麼?!”張嫂子一屁股從沙發上掉下去,要不是張兆明眼疾手快拽住她胳膊,她整個人就要摔個屁股墩了。

衛孟喜肯定的點頭,“我打算在深市開一個文具廠,剛開始可能會艱難一點,但我保證,最多一年以後,我就能讓你們實現月入兩千,最多三年,月入三千,到時候要是達不到,你們隻管來找我要錢。”

張兆明的眼睛,忽然變得像鷹一樣犀利,仿佛能把所有人看穿,“小衛給我們詳細的說說。”還去把門窗關嚴,鐵皮房子不隔音,這邊說話那邊都能聽見。

衛孟喜前麵說這麼多,勾起他們的情緒,為的就是這一刻。

她壓低聲音,“我這幾天在深市看中一個占地十二畝的爛尾廠房,廠房主體框架是成型了的,雖然位置偏僻但道路橋梁也基本修通了,現在上一任投資者死了,政府想找人接盤,我想去試試,把它改造成文具廠,咱們專做文具,你們覺得怎麼樣?”

對於他們這樣的小老百姓來說,深市雖然離得不遠,但還真沒關注過爛尾樓,現在一聽居然有十二畝之多,嚇得張了張嘴,就是目前的東陽文具廠,也沒這麼大啊!

張家兄妹倆繼續沉默,但都在彼此眼中看到震驚和好奇,“你想做哪些文具?”

“這得看春明姐這裡,您等找到幾個人和多少設備。”

張春明咽了口唾沫,“你的意思是,讓我給你負責找工人和設備?二……二手的我可以嗎?”

衛孟喜當然不介意,她的摩托車她的房子啥都是二手的,但依然不影響使用,現在條件不夠先將就將就,以後總有鳥槍換炮的時候。

“到時候春明姐和張大哥就跟著我乾,我絕不會虧待你們,至於安安治病的錢,我現在就可以先借你們。”

她想賭一把,賭他們不是拿了錢翻臉不認賬的,賭他們敢跟著自己乾,也賭他們重情重義,以後能為她所用。

說著,為了表達誠意,她立馬從隨身一個不起眼的綠書包裡掏出三遝新版百元大團結,“我聽嫂子說,安安的手術費要兩萬,我現在隻有這麼多,如果後期還要,我回去想辦法。”

其實,要怎麼讓他們心甘情願的為她所用,衛孟喜也想過彆的辦法。

換了彆人,最保險最萬無一失的,其實應該是多在東陽文具廠觀察幾天,找到張家兄妹倆合夥從文具廠倒賣文具的證據,然後舉報,一舉讓張春明失業,張兆明拿不出貨做不到按期交貨,壓力山大。

此時她再施施然出現,像救世主一般,不僅不責怪他,還施以一定的恩惠和條件,走投無路急等用錢的他們就會倒戈相向,沒有思考的餘地,彆無選擇……

可衛孟喜不是那種人,她鄙視把手段用在彆人傷口上撒鹽的人。

有本事,就去外頭真刀真槍的乾,沒辦事就隻能像她現在的選擇一樣,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再誘之以利。

互惠互利,是一段關係能長期維持下去的必要條件。

她不覺得,憑靠單純的感激,誰能為她打一輩子的工,最有效的能讓大家力往一處使的紐帶就是利益,不管裡頭的人怎麼想,一旦上了同一條船,就隻能為了共同利益不斷努力,保證這艘小船不要翻,順便努力把小船換大船。

“但這錢是我借給春明姐的,要收利息,我希望春明姐能出來跟著我乾,以後你要是三年之內掙不到三萬塊錢,這點就算我賠給你的,不用還了。”

張家人張口結舌,這是先把未來三年的工資給壓上了!

張兆明其實一點也不懷疑小衛的魄力,因為他親自去過石蘭省,知道她現在攤子鋪得有多大,隻要她手裡有固定資產,手底下還養著那麼多煤嫂,他就不怕她跑路。

而以這幾年接觸下來的了解來說,小衛表麵看著爽朗大方,其實為人謹慎,不打無準備的戰,要不是有一定把握她是絕對不會往外說的。

他看看姐姐,又看看衛孟喜,“那我呢?小衛對我有什麼安排?”

“張大哥就跟著我出去做銷售,跑業務,您在這一塊上有經驗。”

張兆明早聽說了,她手底下那些煤嫂,一個月能拿兩三百的工資呢,這還隻是在內陸省份,要是在沿海地區,怎麼也能翻個五六倍吧?到時候光他一個人掙的就比以前姐弟二人掙得多,還賬壓根不愁,買房也不是問題。

衛孟喜笑了笑,“我也不怕給你們交個底,我現在手裡能用的現金隻有六十萬,但爛尾樓接盤到能正常生產至少需要200萬,資金這一塊缺口很大,所以我除了貸款,另外還得再找一個合作夥伴來,你們沒意見吧?”

跟著誰乾不是乾?隻要能有錢掙,這就是最大的剛需得到滿足了。

張春明想得遠一些,小衛這幾句話不是平白無故冒出來的,她這是在告訴大家,她衛孟喜有實力。

六十萬自有資金,加用固定資產貸到的款,再加拉人合夥,湊個200萬在她嘴裡好像就跟兩百塊似的。

這種輕鬆和自信,很容易給人信心。

張家姐弟倆在這一瞬間,都感覺到了小衛即將大乾一場的野心和信心。

“好。”異口同聲。

張春明跟侯愛琴一樣是爽快人,但她更理智,更機敏,當即毫不客氣的把三萬塊錢推到一邊,寫下三張一模一樣的借條,說好利息按銀行三年期固定存款利率來算,算了個大概的數字,利息、還款日期寫得一清二楚。

三方各執一份,這才自顧自的把錢扒拉進自己包裡,在所有人看不見的地方,手有一點點抖。

衛孟喜說定大致的事項,讓張兆明接下來多備貨,能有多少備多少,以防萬一張春明辭職後跟東陽文具廠翻臉再也拿不到貨,錢她會打電話給韋向南,讓她彙款過來。

當然,她現在雖然帶著六十萬的卡,但廠裡也是留足了七八萬的備用金,絕對不會影響接下來的正常運營。

“春明姐在這邊照顧安安,張大哥熟悉文具廠的情況,明天你跟我去一趟深市看看地和廠房,後天再跟我回石蘭,商量籌款的事。”既然他們拿了錢,那就是要乾事的,衛孟喜也不是商量的語氣,而是直接安排。

果然,姐弟倆神色肅穆,“好。”

當天晚上,幾人分頭協作,把能用的貨儘量全部拉來,裝滿一節火車皮就往石蘭省運,那邊自有人接應。

一直忙到天亮,事情還沒忙完,衛孟喜乾脆把拿貨送貨去火車站上火車的事情交給張大嫂和張春明,自己帶著張兆明去深市。當然,她還沒信任她們,所以必須把嚴彩霞叫來,名義是讓她幫她們跑跑腿,學學本事。

雖然一夜沒睡,頭發毛躁得像個刺蝟,一臉的灰,鼻子裡都塞滿了裝卸貨時產生的灰塵,但一行人卻仿佛感覺不到累,都衝著文具廠的新建加油出力呢。

洗把冷水臉,人立馬清醒過來,衛孟喜打輛車,順著那一大片爛尾地方轉了一圈,心裡感慨不已,就這麼大一個地方,偏僻是真的偏僻,跟其它工廠比起來,周圍一片荒野,難怪大家都嫌棄。

可在她看來,這裡通水通電,還通路,已經具備了開設工廠的基本條件,隻是後期工人過來以後,生活住宿確實是個問題……但也不是解決不了。

不用幾年,深市的發展就要擴展到這邊來,三十年後這片區域還能算深市繁華地段呢!

張兆明則是指著那灰不溜秋建了一半的廠房框架歎息,“都到這個程度了,再堅持半個月就能完工,廢棄實在是可惜了。”

衛孟喜何嘗不這麼想呢?

這套半成品,已經節省了很多人力物力和時間,文具廠內部車間結構跟玩具廠其實差彆不大,對空間大小、樓層高矮和水電接口都是一樣的,接手過來立馬就能改頭換麵,她越想越覺著可行。

當即,中午又約了韋向東吃飯,把自己想接盤的事情說了,讓他幫忙留意著,自己先回去籌錢。

這時候很多政府工作已經慢慢布上正軌,不像前幾年了,即使要接盤,也要等著管委會專門召開一場這個地塊的重啟部署會議,需要重新招標,而參與投標的,按照上個月另一個爛尾項目的流程,是需要先交付標的一半的保證金,證明你不是去鬨著玩玩的。

為了具備這個競標資格,她至少得先準備七十五萬的現金,還得準備各種材料,這些她上輩子從沒接觸過,當從韋向東嘴裡聽見公司資質簡介能力信譽這些名詞的時候,衛孟喜這個學工商管理的,居然發現自己又犯了個嚴重錯誤。

她的美味係,居然還沒正式注冊成公司!

看來真是上輩子草台班子乾久了,沒什麼見識,以為有個商標,有個工商營業執照和廠子就行了,居然連這種最基本的操作都沒想起來。

她要來競標,即使隻有她一家,那也得有個像樣的公司名字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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