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114(1 / 2)

“昨晚怎麼了,說。”衛孟喜有種不祥的預感。

“昨天港城蘋果報的頭條就是顧家大婆老蚌懷珠……”

衛孟喜心內一咯噔,顧家大老婆不就是侯燁他媽,侯愛玲女士嗎?如果沒記錯的話今年應該四十多了,居然懷孕了?前幾年聽侯愛琴說她跟魔怔了似的,到處拜神求佛想懷孕,求了那麼多年沒動靜,隻能眼睜睜看著小老婆的雙胞胎受儘寵愛,暗自咬碎銀牙。

現在都快放棄的高齡忽然“中獎”,這是以前捐的那些香火錢起作用了嗎?

誒等等,重點不是她怎麼懷孕了,而在於她的懷孕,引起了怎樣的連鎖反應,居然連自己這條池魚都算不上的給波及了。

“侯燁昨晚看見報紙就……”張春明頓了頓,“他跟瘋了一樣又打又砸,把他自己那間宿舍砸了個稀巴爛,看門的老劉差點就報警了,還以為是……”進賊了。

張春明不愛背後說人,此時也忍不住用一種埋怨的口氣說:“昨晚他去找安安舅舅,讓找人幫他偷.渡,他要過去港城,但那個時候我們哪敢,今早天沒亮他就怒氣衝衝跑過去了。”

光聽這形容,衛孟喜就能想象當時的場景。侯愛玲老蚌懷珠,對整個顧家來說是好事,可對土鱉侯燁和他那倆雙胞胎弟弟卻是莫大的威脅,尤其是侯燁……無疑是母親對他的二次背叛吧。

對他這人,不能以常人思維去考慮問題,隻能把他當成上輩子的衛東衛紅,敏感,自卑,占有欲強,他全都有。

衛孟喜也有點頭疼,她以為拉侯燁入夥自己就能當甩手掌櫃,卻忘了侯燁是隻易燃易爆.炸,隨時都有可能發作的惡犬。

他倒是不管不顧腳底抹油跑了,撂下這麼大個攤子,她怎麼處理?那些工人為什麼昨天不鬨今天鬨,還說要去告她?不就是他這個合夥人釋放“老板都跑路了”的信號嗎,一切不利於穩定團結的事,他全乾了!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衛孟喜氣得都不知道怎麼說他了,小王八蛋。

不過,再氣,也不能任由工人這麼鬨下去,幸好孩子們已經開學了,她簡單的把事情交代一下,立馬就帶著彩霞和安華,買了第二天一早的機票飛過去。

剛下飛機,張兆明就接到他們,平時沉著冷靜的一張臉,也漲得通紅,一路走一路說。

“現在的情況是,有幾個老工人鬨騰,不好安撫,而年輕工人們也被鼓動,人心惶惶。”那些老工人都是張春明帶出來的,當初是全心全意信她才跟著她出走,有的是她的師傅,有的是她多年的工友。

對這些曾經有恩的人,他們張家姐弟倆也不好太過強硬把話說死。

況且,他們一個是銷售科主任,一個是生產科主任,都不是真正的老板,要安撫就涉及到利益的許諾,他們哪有權利輕易許諾他們好處呢?

衛孟喜理解他們的難處,但也顧不上安慰,隻是心裡也有點疑惑,揚言要去勞動局告她的人是誰?肯定是有個帶頭的,大家才會跟隨起哄,這年代老百姓都很淳樸,能想到去勞動局告狀的可不多。

知道上頭衙門對私人企業意味著什麼的,也不多。

“小衛你說這事怎麼辦?”張兆明說完一會兒,見她居然在閉目養神,就沒忍住問。

衛孟喜沉著冷靜,“先去看看再說。”

那這意思是有了對策還是沒有啊?小衛老板這人,看著和和氣氣,可大多數時候都是喜怒不顯,讓人看不出她心裡在想什麼,而這才隻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女同誌啊,乾個體也沒幾年就能有這樣的氣度和心智,以後要是再在商海打拚幾年,豈不是……他不敢想象。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她的時候,跟千千萬萬的從北方來搞批發的倒爺差不多,甚至身上的從容和自信還不如他們,可現在……唉,看來他們兄妹倆是跟對人了。

想著,車子很快到達深市,離廠子還有幾百米的距離,衛孟喜喊了一聲“停車”,讓黎安華先下去,耳語幾句,又讓張兆明開著車子在周圍各個地方轉悠了半個小時,這才開過去。

此時的萬裡文具廠門口,聚集著百八十號人,有老有小,不僅是工人,還有工人的家屬,以及家屬們糾集而來的親朋好友,老的八.九十顫巍巍,小的幾個月還在懷裡吃奶……這架勢,衛孟喜心頭一緊。

聽張兆明剛才的意思,這些人昨天就來了,隻是他們昨天以安撫為主,天黑之前都安然無恙的回家去了,誰知道今天來的更多。

衛孟喜雖然不是對每個工人都了解,但招工是她負責的,她曆來有記彆人名字和特征的習慣,能在幾秒鐘之內將人與名字對上號。

很好,果然全是張春明帶來的老工人和當地失地農民,老的五十出頭,年輕的十八.九歲,石蘭省的煤嫂一個也沒有。

不僅沒有,她們還站在大門內,好言好語的勸著鬨事的,讓他們彆想不開,小衛老板是好人,不會跑路,廠子也不會倒閉。

可她們辯解的聲音遠沒有胡攪蠻纏的大,要麼被噴回來,要麼被淹沒,一個個霜打茄子似的,等遠遠的聽見汽車聲,所有人都暫停吵鬨,回頭去看,就見大黃發上下來的是銷售科主任張兆明,他小跑著去後麵拉開車門,下來的卻是衛老板。

所有人眼睛一亮。

煤嫂們是覺得有救了,鬨事的則是興奮,正主可終於來了。

有人立馬喊了一聲,“這就是文具廠老板,就是她把咱們騙過來的!”

其他人立馬附和:“騙子!”

“騙子老板!”

“騙子工廠!”

“騙子吃牢飯!”

張春明臉黑得不像話,心說這不是胡攪蠻纏嘛,可任他說了幾聲“大家靜一靜”也沒人搭理,他的吼聲已經被這些人的喧嘩聲給蓋過了。

嚴彩霞腿腳快,不知道什麼時候閃身跑辦公室拿了一個喇叭過來,“老板。”

衛孟喜接過去,拍了拍,確保有聲音了,這才冷靜道:“大家靜一靜。”

人群的怒吼再怎麼大,也沒這開到最大的電子喇叭大,再加上她還故意弄出一陣刺耳的電流聲,一瞬間,所有人的耳朵太陽穴被刺得“滋滋”響,下意識就靜下來。

“大家靜一靜,我叫衛孟喜,是萬裡文具廠的老板,你們有什麼訴求可以跟我反映。”

她一字一句,字正腔圓,不疾不徐,保證既能讓大家聽到,又能聽清,更沒有氣急敗壞,也沒有驚慌失措,這種淡定就是底氣的代表。

果然,眾人見她這麼有底氣,剛才的戾氣也淡了一點,有個老工人就說:“廠裡沒訂單,但以前慫恿我們過來的時候答應好的待遇,衛老板應該補償給我們。”

其他剛冷靜下來的人就像找到了口子,立馬跟著“補償”“補償”的叫。

衛孟喜記得他,這是注塑車間的老師傅,姓萬,在東陽文具廠乾了多年的住宿活,還會一點維修手藝,“行,萬師傅的訴求是正當的,我衛孟喜說話一口唾沫一個釘。”

張家姐弟倆大驚,小衛怎麼回事,這種事情怎麼能答應?彆看萬老頭說得正當,可細想哪裡不對勁。

就在萬師傅有點高興,也有點奇怪她怎麼這麼快就答應的時候,衛孟喜忽然接過彩霞遞來的大文件夾,翻出幾張紙,“這是萬師傅去年跟廠裡簽訂的合同,上麵白紙黑字寫著頭三年每月300元工資,乾滿一年之後未犯嚴重過錯的話,年底能有五百元年終獎,您還記得嗎?”

萬師傅不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隻能說是,沒錯。

“好,那咱們看一下,萬師傅是去年6月1號開始上班的,至今工作九個月零12天,每個月發放足額工資三百元,這是你簽的工資條,沒錯吧?”

萬師傅不用看,每個月領工資的時候,財務都讓他們一字一句核對清楚才簽字的。

“那麼,你上個月的工資我已經發放了,現在又沒到下個月領工資的時候,我沒有拖欠你一分工資,你也沒工作滿一年,達不到領年終獎的條件,你是為什麼來鬨呢?”衛孟喜這一串話,說得又急又快,機關槍似的掃射在他那張老臉上。

果然,萬師傅的臉就漲紅了,“我……我……”支支吾吾。

說啥呢?說他沒鬨?沒鬨站在人群裡乾啥,看熱鬨嗎?說鬨,那你總得有個正當理由吧,你的訴求目前都是正在履約中,就是要去起訴要去告,也得對方真的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吧?

見他不說話了,忽然人群裡又有人唯恐天下不亂,“大家彆上騙子老板的當,老萬自己都快退休了,他跟咱們情況不一樣,咱們上有老下有小,家裡十幾張嘴等著吃飯呢!”

這一嗷,果然又有人起哄了,“對,我們不一樣,我們家庭困難!”

“就是,我們工資可沒老萬高,以前乾活也就算了,現在大家都是一樣的閒著,一樣的放假,憑什麼老板給他開三百,我們就隻有二百塊?這不公平!”

彆說衛孟喜,就是張兆明也被氣個倒仰,這他媽還是人話嗎?

“王小利你彆胡說八道,你打著燈籠去問問,整個深市還有不乾活也給你們發工資的老板嗎?怎麼著白給你們發工資你還嫌少?啊?”

說話的年輕人眼珠子一轉,“你算個屁,我隻跟老板對話。”避而不答。

衛孟喜就再次拿起喇叭,看著這個工人,低頭對彩霞耳語幾句,她立馬翻出另外幾頁紙。“王小利是吧,我記得你。”

眾人回頭看向王小利。

“知道我為什麼記得你嗎?你是這裡的失地農民吧,當時你老母親病重,聽說我廠子招人,你就一瘸一拐來找我,說想來我廠裡上班,我當時還提前預支了一個月工資給你,讓你回去先把自己工地上摔斷的腿治好,你還記得嗎?”

王小利有點尷尬,但並不妨礙他繼續表演,“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現在一碼歸一碼。”

“好,一碼歸一碼,那我就問問你,你的腿是在建築工地上摔斷的,工地有沒有給你一分錢,有沒有去家裡慰問你?沒有吧,但你也沒去鬨對不對?而我提前給你預支工資,你母親出院還去慰問你老母親,你怎麼就要來鬨呢?是不是覺著我好欺負?”

衛孟喜是真失望透頂,彆的不說,這王小利一沒技術二沒手藝,自己就是單純看他可憐才破例招進來的,現在倒好,成了農夫與蛇的現實版。

在所有人的矚目下,王小利結結巴巴,臉漲得通紅,任何時代,忘恩負義的人都是要被鄙視的,門內的煤嫂們齊齊“呸”了一聲。

衛孟喜也不囉嗦,“既然你對萬裡文具廠不滿,那就請另謀高就吧,王會計,把他這半個月的工資結算給他。”萬師傅是自己請來的,許諾過要優待的,可王小利又是哪根蔥?

會計目瞪口呆,說好的安撫呢?這怎麼還當場炒起魷魚來了?

“沒聽見嗎?”衛孟喜一個冷冷的眼神瞥過去,會計剛想說這手邊也沒錢啊,忽然就見張主任抱出來一個大紙箱子,“嘭”一聲重重摔在地上,那裡麵是滿滿一箱子的……

錢!

眾人大驚,還全是新嶄嶄硬挺挺的百元大鈔!

很快,陸陸續續有人又抱出幾個大箱子,分門彆類裝著十元五元貳元一元以及各種毛票,應有儘有。

會計這就要數出一百塊錢,主管生產的張春明忽然道:“稍等,王小利這半個月沒有任務,任務獎取消,沒有出勤,全勤獎取消,自然也沒有安全獎……這樣算該是多少?”

會計和出納趕緊“啪啪”撥算盤,“實發工資46元3角5分。”

張春明看向老板,見老板點頭,這才說一句“對”,出納立馬將錢一張張點好,“王小利,來簽字吧。”

王小利目瞪口呆:這這這……他能說他鬨的目的是想漲工資不是辭職的嗎?這麼高的工資,就連放假也有工資拿的工作,傻瓜才會辭職啊!

不對,他這都不算辭職,是被開除,被炒魷魚了!還想狗屁的半個月工資,平時能拿到兩百,那是各種明目的獎金加在一起。

“老板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錯了老板……”張兆明把錢塞他懷裡,叫過兩名保安。

“你說你是自己走還是兄弟們送你最後一程?”

王小利要是再不知道自己今天踢到鐵板,他就是個死人了,這時候要是被保安夾出去,他在這一片的臉麵可是丟光光了,立馬摟住錢,頭也不回的跑了。

對他,衛孟喜敢直接炒魷魚,不擔心他糾集親朋好友撒潑,那是因為她在人群裡找了一圈,沒發現他的家人,足以看出他家裡人都是要點臉的,不好意思跟著他來鬨。

可在眾人眼裡就是這個老板心狠手辣說到做到啊,原本還想搞按鬨分配的人,都退縮了。

這就完了嗎?

衛孟喜抱著那一大本裝有員工合同的文件夾,“我衛孟喜是守法公民,一切按照法律程序來,這裡的員工都跟我簽過合同,即使沒有訂單,我給大家的待遇也是按照合同來,這講到天邊去我也沒錯,咱們好好說訴求的,我就好好回你,不好好說的,那我就隻能按照合同條款開除了。”

她很是惋惜的歎口氣,“或者現在想辭職的也行,我一起批了。”

她搬個板凳,大馬金刀坐那兒,就盯著這百來號人看,眼神銳利的在他們身上挨個掃過,像是要記住他們長什麼樣子。

其實,大家一開始敢來鬨,就是拿準她年輕漂亮,看著像是個軟乎人,又長時間不在深市,所以想打個措手不及撈點好處,看沒想到的是,她居然這麼硬!

衛孟喜心說,自己真是軟和人做久了,許久沒跟人吵架,不然以她在金水煤礦的“惡名”,誰敢招惹她呢?

看來做人啊,還是得硬一點,惡一點,寧可讓人怕你,也不能讓人欺你。

她挑重點解決的這倆人,剛好是今天鬨事的兩股勢力的代表,拿他們開刀是真的有殺雞給猴看的效果,接下來十幾分鐘,雖然還有人嘀嘀咕咕,但都不敢大聲吆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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