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119(2 / 2)

錢都親自交接到殘聯基金會手裡了,你還不信嗎?

報紙都報道了,還能有假嗎?

衛孟喜可以肯定,黃姐能拋出這樣的橄欖枝,絕對是仔細研究了她現在正缺什麼的,而廣梅就充當了中間人,給老陸打電話問過最近她忙什麼的,才推論出來的。

“媒體采訪報道,我相信這對於黃領導你們部門也是一件好事,但我現在的問題是,廠子不在金水市,要在金水市我絕對是良好市民,第一個捐給你們,實不相瞞,粵東省那邊也想讓我們捐給他們,畢竟廠子在那邊……”

黃姐心道不好,這跟自己預料的一樣,難怪衛老板這麼長時間無動於衷,就連她親親小姑子出麵都說不動,原來是粵東省的同行也想拿到這筆善款啊!

本來,願意在這種清水衙門工作的,大部分都是有慈善之心的,這時候經濟不發達,也沒有那麼多的企業給捐款,每年願意捐款有錢捐款的就那麼幾個,能爭取到一筆善款單位麵子上好看,對當地殘障人士更是好事,這是能直接惠及他們的。

每個地方政府都缺錢,能撥到他們這種單位的款本就少得可憐,能拉到“外援”就是一種政績,一種實實際際能做好事的政績!

看來,她們怕是還來晚咯,黃姐心裡著急,嘴上也忙道:“小衛老板,要是有什麼難處隻管說,我一定幫你解決,就是我解決不了我也給你想辦法去。”

話才出口,她就有點後悔,這話說太大太滿了。

但現在反悔更不像話,於是隻能在心裡期待這個衛老板是個拎得清的,可彆給她整一些破壞原則的要求出來。

“黃姐您也知道我們做民營企業的,其實也沒多少底子,全靠國家政策好,既然說出去的話,就要做到,我是怕我把錢捐給你們這邊,粵東省那邊不知情,還以為我們是自己後悔不想捐了呢,就是想問問你們有沒有辦法,做一個全國性的宣傳,能讓那邊的人都知道?”

見她為難,衛孟喜又笑著補充:“其實也不用太多,就一篇文章就行。”

黃姐也是聰明人,一聽就懂了,迅速在心裡衡量事情的難易程度,用一筆善款換一篇全國公開報紙的報道,她們部門能做到嗎?

衛孟喜本意也是做善事,“按照目前我們文具廠的銷量來計算,目前已賣出五萬支圓珠筆,五千塊善款我們將會按期交付給慈善基金會,如果黃姐你們那邊方便的話,我隨時恭候。”

黃姐和廣梅的眼睛同時亮起來,“唰”一聲齊刷刷移到衛孟喜臉上,居然有這麼多?!

她們其實一開始想的是幾百一千塊左右,要讓誰家富起來是不可能,但買成米麵糧油或者孩子文具書包之類的送給殘障家庭,儘量讓大家都能“嘗個味兒”。

可要是五千塊的話,能做的事可就太多了!

要知道,一個普通工人的月工資也才兩百塊不到,五千塊已經相當於是一個工人三年的工資了!這要是拿去聾啞人學校,盲人學校,給他們買書買字典的話,那就是全市的特殊人群都能享受到的福利!

黃姐當機立斷,“行,我去想辦法,到時候一定給你在全國日報上發一篇專題文章,為你們廠正名,讓大家都知道你們的廣告不是虛假宣傳,而是真真實實在做善事。”

生怕衛孟喜反悔似的,她立馬就說要趕回單位去彙報情況。

“吃頓便飯再走吧黃領導,也嘗嘗咱們礦區的特色。”

“不了不了,我明天還要再來呢,到時候一定嘗嘗你們礦區那家衛……是不是叫衛家宴來著?我聽人說味道不錯,老早就想來嘗嘗了,隻是……”不敢來。

在今天之前,她以為礦區還是那個臟亂差煤灰滿天飛的小破地方,就是有山珍海味也不會來的。

衛孟喜想叫小五送送她,她趕緊擺手,自己騎著自行車來的,怎麼能麻煩人家衛老板呢。

她一走,陸廣梅倒是沒說要走,反正是周末,她明早早早的跟著小五的送貨車上省城也不會遲到。

衛孟喜就讓她在家裡住著,又派衛小陸去叫她爸下班就回來,彆加班了。

廣梅是個大力氣姑娘,壓根閒不住,一會兒幫著打掃衛生,一會兒去看孩子們打撲克,可她性子急,做不到觀棋不語,都是看誰要輸了就著急,一下使眼色,一下打手勢的,孩子們都喜歡她,一會兒就打成一片,連張江張川也跟著叫“姑姑”。

也就是這時候,她才發現,四個大的已經上初中了,三個還是全省最好的高中,“三嫂,這麼多年辛苦你了。”

衛孟喜笑笑,知道她的意思,要是靠老陸,彆說上最好的高中,就是金水市一中都不一定能進去。

就連他親妹妹都嫌棄他,但衛孟喜必須為他說兩句公道話,“你三哥雖然工作忙,但小時候也沒少在孩子教育問題上動腦筋,前幾年作業都是他輔導的。”

這倒是真的,老陸沒當科長那幾年回家都要輔導孩子作業,孩子現在的學習習慣和成績,有蘇奶奶的功勞,也有他的功勞。

說實話,衛孟喜就隻有在輔導呦呦的時候有那耐心,對著大的四個可沒這麼好。她時常反省,覺得自己一定是剛來礦區兩年老陸不在家的時候,被他們身上這樣那樣的壞毛病搞焦頭爛額了,耐心也就大打折扣。

她不是完美母親,沒辦法隨時隨刻好耐心,剛來礦區那兩年,丈夫不在家,自己每天洗下水洗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大部分時候是煩躁的。

再加上那幾年孩子們還帶著從菜花溝出來的毛病,同樣的錯,她一次兩次可能還耐心,三次四次甚至無數次,就抓狂了。

要不是老陸及時回來,把任務接過去,又多了蘇奶奶這個囂張保姆,她真的不敢想象自己現在還能不能收獲這樣四個懂事優秀的孩子。

同時,衛孟喜也不忘強調,“你三哥就是話少,其實教育孩子還挺有一套,於是說起那年孩子們偷看電視的事,聽得廣梅哈哈大笑。

衛東的小打小鬨,三嫂能治,但根寶那樣的高智商搗蛋,就得三哥來收拾。

“什麼搗蛋呀?誰搗蛋啦?”衛小陸傳話回來,一進門就插嘴問。

“沒你的事兒,怎麼去了這麼久,沒找到你爸?”衛孟喜正在洗魚,現在礦區生活水平提高,連鮮魚店都開起一家來了。

“我爸下井了,我請高蕊阿姨帶的話。”她蹦躂著,先來魚跟前瞄一眼,又去看哥哥姐姐們打牌,看了一會兒,又屁顛屁顛過來媽媽跟前守著。

“邊兒去,吃魚還早呢。”

“媽媽,我幫你扒蒜吧?”說著就自己墊腳從窗台上拿了一頭大蒜,蹲在地上,很認真的扒起來。

人小,指頭也小,蒜皮還貼著,確實不好扒,她就用牙齒輕輕的咬一下,立馬吐舌頭,“好辣呀!”

眾人都被她可愛的小模樣逗笑了,衛孟喜心說,這段時間隻有母女倆在家,大部分家務活確實都被她搶著乾了,包括但不僅限於洗碗掃地拖地扔垃圾,好像一夜之間就長大了一樣。

***

第二天早上,廣梅前腳剛走,黃姐後腳就領著兩位領導一樣的婦女來到礦區,親自跟衛孟喜談了談,說已經聯係好京市的全國日報記者,星期三能不能就在金水市殘聯基金會門口進行一場小型的捐款儀式。

衛孟喜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然是同意。

同時,因為礦區變化實在太大,殘聯的領導們都想四處看看,衛孟喜就去找了許副礦,他那邊露個麵,然後派了幾名殘聯婦聯工會的乾事來陪同參觀,到了十一點,參觀結束後,又在衛家宴吃了一頓接待餐。

現在衛家宴在領導接待上已經具備豐富的經驗,不需要乾事們費勁腦筋的點菜了,飯店這裡隻需要知道有幾位領導,哪裡來的領導,有哪些禁忌,就能直接推薦非常恰到好處的配套的接待餐。

份量足又不會浪費,菜品體麵又不奢侈,每一次,都能讓賓主儘歡,這也是薛明芳的本事。

行長太太還是有點水平的,這些接待套餐就是她搞出來的,衛孟喜都不用操心,事實證明效果也很好,像今天這樣的接待市級單位領導的餐食,乾事們其實不知道要怎麼點,尤其是那些剛參加工作的大學生,領導又不可能每一樣都手把手的教。

衛孟喜中午還是抽空去陪著吃了一頓,衛小陸也被她帶著去蹭飯。

但這孩子長大了就不喜歡跟大人們一起吃,尤其是不熟的大人,她自己盛一碗,夾點菜,端著去找張秋芳,倆人坐在門口的石坎上,晃著腿兒,嘰嘰喳喳,邊吃邊說話。

四年級的張秋芳因為小時候不好好吃飯,現在身高長得慢,明明比呦呦還大一點,但看著卻矮了好幾公分,瘦胳膊瘦腿,乾啥都沒勁兒。

“小鹿,你看,李老師和醫生叔叔。”

原來是李茉莉和胡醫生,剛從電影院出來,手牽著手,這倆人真談上了,衛小陸其實已經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了,隻是多看兩眼,目光就被另外一個人吸引住了。

一個穿著喇叭褲花襯衫的小青年,手裡拿著個什麼東西,好像是早在一旁暗暗觀察了許久,此時見她看過去,立馬嬉皮笑臉朝她們走過來,“小明星,吃飯呢?”

主要是看著衛小陸。

自從上電視後,她現在都被礦區的七大姑八大姨們戲稱為“小明星”。

可說不出來沒什麼,她直覺不怎麼喜歡這個大哥哥,所以不置可否,隻是打量他。

“看,我這兒有好東西,你們要嗎?”小青年笑眯眯的,拉開花襯衫,裡頭貼胸居然藏著一堆花裡胡哨的發卡,有小蝴蝶的,小花朵的。

兩個小女孩果然眼睛一亮,“真漂亮!”

哪個小女孩能拒絕這些漂亮的小卡子呢?

小青年笑得更殷勤了,先觀察一下周邊沒有大人,這才小聲道,“想要嗎?想要的話我們去後山做個遊戲,這些東西就歸你們了。”

張秋芳好奇地問:“做什麼遊戲呀哥哥?”

“去了你們就知道了。”小青年擠眉弄眼的,但十歲的小孩子們嘛,心裡眼裡都是發卡,也沒空注意他的表情。

張秋芳就有點著急,劈裡啪啦的扒飯,“小鹿咱們吃快點,吃快點好不好?”

衛小陸雖然也喜歡那些小卡子,但她從小不缺這些,媽媽每次去出差看見好看的都會給她們買回來,以前大姐二姐用過的幾十隻,她們已經不感興趣了。

現在“傳位”於她衛小陸,她隻要不弄壞就能無限使用。

隻見她搖搖頭,“我不去,我家裡有,你也彆去了,跟我去我家,我大姐二姐那兒有很多呢。”

“真的嗎?”

“當然,你還記得上次那個紫色的小蝴蝶嗎?就是大姐送我的,待會兒咱們一起戴,我二姐還有隻……”

小青年又哄了幾句,見她們不為所動,跺跺腳走了,一會兒買來兩根冰棍兒,她們就更不感興趣了,兜裡的零花錢能買三根呢!

小青年見她們始終油鹽不進,也就隻能悻悻的走了,轉而又去搭訕另一個剛從家屬區裡走出來的,稍微比她倆小一點的女孩……可惜,那女孩也沒理他。

吃完飯,衛小陸端著空碗進飯店,跟媽媽打聲招呼就回家去了,跟張秋芳完了一會兒,睡個午覺,醒來忽然想起個事,“你還記得剛才那個大哥哥嗎?我以前都沒見過他,你見過他嗎?”

張秋芳也有點愣神,仔細的想了想,她們確實是第一次在礦區見那個大哥哥,“可是他認識你喲,知道你是小明星。”

衛小陸一想也對,那應該是以前她們沒注意過這個大哥哥。

*****

到了約定的日子,侯燁專程從深市飛回來,跟著衛孟喜一同出席了金水市殘聯的捐贈儀式,當時說的是一個“小”儀式,可真正到了那天,他們才發現,規模比他們想象的大多了。

不是他們想象的在殘聯門口握手拍個合影就完事兒,而是正正規規的在工人文化宮的禮堂裡,邀請了多個部門,又邀請了農、林、牧、副、漁、醫、工等多個行業的代表,甚至還請來了一位常務副市長,一起見證這個曆史性時刻。

幸好,衛孟喜那天有準備,穿的是一套職業套裙,配上黑色平底鞋,頭發盤上去,看著十分乾練精神。

在開場白之後,是各級領導講話,衛孟喜居然也有一個水牌,還被安排在了那位常務副市長之後,殘聯主席之前,第二位發言……衛孟喜心說,真的是幸好幸好,昨晚侯燁提醒她,萬一對方要把聲勢搞大的話,少不了得邀請她上台發言。

當時她雖然嗤之以鼻,但也還是臨時準備了一份講稿。

得益於她的好記性,五分鐘的發言,她是全脫稿的。

就這麼,自信滿滿的看著台下眾人,侃侃而談。

她不知道的是,其實她在金水市已經是一個神話樣的存在,從一名沒文化沒工作的小煤嫂到取得了大學文憑的著名女個體戶,這在很多人眼裡已經是一輩子都無法取得的成就了,以前中間還能有一段,她是高考狀元的老婆,現在隨著老陸狀元光環的淡去,很少有人還能再想到那一點了。

現在倒好,光這個自信從容的脫稿講話,就能讓人刮目相看!

這個女老板,跟其他沒文化的暴發戶不一樣,人肚子裡是有貨的——這是台下金水市各界代表們的統一看法。

有這個開場,接下來的儀式中,殘聯領導也不敢忽略她,等到了正式的捐款儀式上,由一位乾事領著她,來到捐款箱前,她掏出一遝厚厚的百元大鈔,在幾家媒體的閃光燈下,展示一下,證明這是真的錢,足額的五千塊。

衛孟喜事先演練過,既要從容自然,又要恰巧被多家媒體同時拍到,不能慌張錯過拍照時間,也不能太慢,作秀太明顯,這個速度和時間的把控,她足足練了兩天!

幸好,不是白練的。第二天的全國日報上,在一個很顯眼的位置,一篇名為《愛心企業萬裡玩具廠,心係殘障人士捐款伍仟元》的文章很是吸睛。

文字飽含深情的將當天的捐款儀式描寫得栩栩如生,由此引入這場捐款儀式雙方的介紹,金水市殘聯隻有短短幾句話,大量篇幅都在介紹萬裡文具廠。

廠子由來、業務範圍、最重要的當然是與中央台廣告交相輝映的“每賣出一支筆捐款一角錢”的承諾,這才是最吸引人關注的!

這個年代,還沒有任何一個企業家個體戶敢做這樣的承諾和宣傳,當時廣告一出,質疑聲就沒斷過,都是在質疑文具廠炒作,吹大牛,欺騙觀眾……誰知,這個廠子不僅承諾了,還做到了!

不僅捐了,還捐的是五千塊!

這條新聞在當時,絕對是爆炸式的宣傳,報紙一經刊登出來,不僅《全國日報》,就是《石蘭省報》,《金水晨報》,也都發出了大同小異的通稿,不同的是配的照片,有的是從左側麵拍的,有的是右側麵,有的是正麵……反正無論哪個角度,都正好拍到了她手捧五千塊現金捐贈而出的畫麵!

鬼知道,為了這一刻,她找張雪梅練習了多久的表情管理,才能確保每一個角度拍出來都自然,而不是各種扭曲。

為了上一次報紙,她容易嗎?

侯燁這小子,還嘲笑她當天化的妝太濃,嘲笑她大冬天穿套裙也不嫌冷……他哪裡知道,她現在的形象已經不是她自己,而是整個萬裡文具廠。

一個自信從容漂亮精致的企業掌舵人,不比一個臃腫懶散無精打采的肥宅可信嗎?無論是對下遊批發商還是圓珠筆的使用客戶,他們會選誰,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除了這幾家報紙第二天的報道之外,讓他們更意外的是,接下來幾天,依然有很多報紙在追蹤報道這件事,甚至追蹤到了金水市殘聯,采訪他們關於這筆錢的使用計劃,使用情況,詢問他們下一次捐款在什麼時候到位……

衛孟喜的答案是,每個月月初在盤算完上一月的所有訂單銷量後,核算清楚後,立即於每月5號將錢足額捐贈出去,如遇節假日周末則往後順延。

這種承諾一經放出去,輿論場上又是一番討論,人們的焦點已經不再局限於每個月會有多少捐款,而是這種模式背後的驅動力,將帶來什麼樣的社會改變……巴拉巴拉,好像每天都有評論文章發表,衛孟喜和侯燁看都看不過來。

在這一刻,衛孟喜和侯燁就知道,屬於他們的春天,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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