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代的男女關係還是很簡單的, 在一切沒定下之前,大家都很注意保持距離,畢竟萬一哪個男同誌某個舉動讓人誤會了, 一顆花生米隨時等著你。
可若是一對男女確定了處對象的關係, 那就沒有這麼多講究了。
比起城裡男女肩並肩走在街上都要被紅袖章攔住審問,鄉下則已經完全被人看作了是一對小夫妻,隻要不是過夜鑽小樹林, 即便是被人看見拉個小手也頂多就是大家哄笑一場。
沅舒窈跟趙言誠還沒訂婚, 卻也沒那麼多避諱了, 看趙家老兩口的表現,可比訂婚了還熱情。
“小沅啊, 你快過去竹林下坐著, 就一挑穀子, 我一會兒就攤開了!”
不遠處的水田裡, 嘎吱噶吱的打穀機聲音震天響,眾人乾得熱火朝天。
紅星大隊所在的地勢屬於狹長帶, 平坦的地方不多,大隊裡專門用來曬糧食的曬場是分散的,有的地方寬,有的地方則是被分割成幾十平方米那樣小塊小塊的。
沅舒窈跟趙母被安排到一處中型曬場,隻需要她們兩個人負責就行, 大約也就兩百多平米。
有壯勞力把剛脫粒的穀子挑著送過來,沅舒窈跟趙母就拿著推耙把濕潤的稻穀全部推開曬好。
曬上大半天, 一麵的水汽曬乾了,就需要重新翻個麵, 同時還要把裡麵摻雜的秧苗葉子縷子這些雜物都用竹釘耙撓出來。
這是個精細活兒,沅舒窈剛才照著趙母的動作以及口頭講解, 學了個七七八八。
這會兒剛休息了片刻,又有人挑穀粒過來了,沅舒窈站起身準備過去忙活,趙母卻已經把人給按住,自己拍拍屁股上坐著的灰塵,手腳麻利地率先過去了,還讓她繼續休息。
八月的太陽是真的曬人,且悶熱得厲害,中午時空氣都像是被烤得扭曲了。不過沅舒窈還是沒真坐著休息,而是跟了過去,學著趙母的動作先用手把裹成一團的稻穀扒開。
趙母見她低垂著眉眼認真乾活,不由心裡越發歡喜,一邊乾活一邊笑著說:“你這丫頭就是太較真兒了,大娘又不是乾不動!”
剛才還吃了趙母的柑子粑,又聽她說了許多趙言誠小時候的時,沅舒窈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比剛開始對她親近了不少。
這會兒便紅著耳朵小聲道:“這本來就是我該做的,不能讓大娘一個人乾兩個人的活。”
要不是知道自己速度太慢,技術又不太好,沅舒窈都該讓趙大娘去休息的。
既然選擇了趙言誠,沅舒窈自然也會去試著接受他的家人。
彆看在趙言誠麵前沅舒窈小脾氣怪多的,還時不時腦子一轉就忽然生悶氣了,可到了彆人麵前,她卻是個知書達理有點靦腆的性子,是長輩們會喜歡的那種類型。
用蜀地的鄉土話來說,就是“這個女娃兒看到起就乖得很”,不是個會折騰事的事兒精。
趙母隻覺得這個兒媳婦貼心,讓她都後悔年輕那會兒沒能多生個閨女出來。
怪不得老話說閨女是媽的貼心小棉襖,這兒媳婦還沒進門呢,就已經夠貼心的了!
想到這裡,趙母真是恨不得今天就辦酒,晚上就讓沅舒窈搬去自己家過日子。
“小沅丫頭,你跟言誠是準備什麼時候結婚啊?”
趙母忍了小半個上午了,這句話在心裡轉了好幾百個來回,這下子終於憋不住,說了出來。
說完,趙母就後悔了,她自己都覺得自己表現得太著急了,就怕把人給嚇跑了。
沅舒窈卻沒被嚇到,在她的觀念裡,答應跟趙言誠偷偷談對象的時候,就已經是把對方當成了婚姻締結對象來考察。
考察過後既然她點頭確定了關係,又不介意把兩人的關係放到明麵上來,對於沅舒窈來說,等於是已經百分百確定了跟趙言誠結婚這件事。
反正她也沒其他顧慮,早結婚晚結婚也沒什麼區彆。
看沅舒窈停了手上動作皺眉沉默的樣子,趙母還以為真把人給嚇到了,正準備說點彆的話題把這事兒給糊弄過去。
卻沒想沅舒窈沉默片刻,說:“這件事還是需要跟趙隊長再商量一下,我的意願,自然是希望能找個有意義的日子。以後結婚證上的蓋章日期,就等於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沅舒窈的祖母是大家閨秀,接受過西式教育的那種。
不得不說祖母對她的影響太過深刻,沅舒窈骨子裡就摻雜著小浪漫的情懷,就連執念也透著脫離世俗煙火的文藝範兒。
她可以接受一件事的發生,但這件事的發生,一定是要有她所向往,所想象的那種感覺。
就像被父母要求嫁給一個死了妻子帶著兩個孩子的大齡男人這件事。
如果前提條件是她與對方有了一定接觸,並且情投意合,不用父母說,她就能欣然接受。
所謂的條件,不過是因為心裡有個衡量的尺子。
若是心之所向,什麼尺子都可以沒有。
趙母不懂什麼結婚紀念日不紀念日的,她就知道小沅同誌對結婚的事一點不為難,反而很好商量,且還主動把要扯證這件事都給按排上了。
這姑娘好啊!實誠!
是要跟她兒子踏踏實實過日子的那種!
昨晚上知道兒子跟女知青談上對象的時候,趙母就生了個心眼兒,琢磨著到時候無論如何都要堅持讓兩人把證給扯了。
有了結婚證,那就是有國家保護的婚姻,以後兒媳婦起了心思想走,也不是拍拍屁股就能走得了的。
兒子有多喜歡沅舒窈,趙母再清楚不過了,就怕到時候沅舒窈說兩句話兒子就真答應不扯證了。
當時她還想著自己要做個惡人,卻沒想到竟然是沅舒窈自己就提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