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瀚音和葉千盈同批提前畢業。
不同於還在實驗室裡的葉千盈,沈瀚音人在帝都,因此畢業行動也十分順利。院裡單獨為他舉辦了一場撥穗禮。
當天晚上,沈瀚音還給葉千盈發了自己穿著學士服,與院長和幾位關係良好的教授合照的照片。
相片裡的年輕人頭發柔軟,意氣飛揚,白生生的臉上帶著溫暖的微笑,像是已經看見光明的未來就在前方。
在這場畢業儀式之前,他已經獲得了e國劍橋的入學資格。
e國和華國的關係一向是一種偶爾態度微妙的和平。
在a國對於華國的針對政策下,沈瀚音雖然不能去a國深造,選擇e國也並沒有多麼遜色。
劍橋是老牌高校,論起數學排名來可以位居世界前五,對於沈瀚音來說,這顯然是一個不錯的留學場所。
自然,其中還牽涉到一些沈瀚音的曆史問題。
比如說,當初他負責了再生式發射.藥火.炮的數學計算。當初簽下的安全保密條例還曆曆在目,按照條例裡的內容,在保密期限內,沈瀚音出國是要打報告的。
如今沈瀚音能夠成功出國,葉千盈可謂居功甚偉。除了了解內情的b大院長找到校長,拜托校長予以活動以外,葉千盈也為沈瀚音進行了擔保。
既然當初是她請求了沈瀚音來幫自己進行藥火.炮的研究補全,那現在就不能讓沈瀚音因為她的緣故,無法走出國門學習。
葉千盈態度非常篤信地表示,沈瀚音當初真的隻是負責了計算方麵的內容,並且所有的計算數據都已經上交國家。在各方的勢力的活動下,葉千盈還為沈瀚音簽下了數份擔保書,裡麵需要手寫的簽名超過十五個。
在這個世上,能讓葉千盈如此信任地壓上名譽作保的人物,除了父母和兄弟,大概就隻有竇信然和沈瀚音了吧。
在沈瀚音飛赴e國的前一天,葉千盈和實驗室請了假,特意去為他送行。
身在帝都的竇信然也同樣到場。
沈瀚音穿著一件駝色的薄風衣,神采奕奕,眼神明亮。這輩子,葉千盈的存在,或許加快了他的學業進程,但始終不影響他仍舊清白如一輪天邊的月光。
“已經聯係好了導師,去那裡主要是研究n-s方程下湍流變化通量的穩定態方麵的問題……”沉吟片刻,沈瀚音又補充道:“當前學術界在這方麵的主流思潮,都認同帕特裡克·戈登的觀點,但我不覺得他總是正確……”
有點無奈地看了葉千盈一眼,沈瀚音如實道:“我似乎發現了他闡述裡的漏洞,隻是要給我更多的時間來證明他。如果能行的話,我的畢業論文多半是以這個方向為題目了,祝福我吧,葉千盈——誒,你怎麼笑得……”
出於兩人之間珍貴的友誼,沈瀚音沒把那句“你怎麼笑得這麼陰險”說出口。
然而,葉千盈就是笑得十分陰險。
如果把她的笑容完美複製到最近當紅的電視劇裡,觀眾準能一眼看出,這是個又美又壞的大反派。
沈瀚音遲疑道:“你也覺得我的思考方向錯了?”
院裡的教授認真地聽取了沈瀚音的想法,然後很好心地糾正了沈瀚音的漏洞。
“不。”葉千盈緩緩笑道:“我覺得你沒錯,我還覺得你一定是對的。”
那位帕特裡克·戈登……葉千盈怎麼會忘記他呢。
他就是沈瀚音上輩子出國留學時的那位導師啊。
她當初不懂數學,隻知道導師搶走了沈瀚音的研究成果和他應有的名譽,把沈瀚音汙蔑成一個卑劣的、滿口謊言的小人。
直到今天,在聽了沈瀚音的自述以後,葉千盈才透過時空的迷雲,隱隱綽綽地看清了當年那件事的影子。
……沈瀚音發現的那條定理,一定對於帕特裡克具有非常特殊的意義。
那意義重大到足以尖銳地指出帕特裡克在過去的十數年裡犯下的錯誤,把他從這個領域裡領頭人的地位上拉下來。
那將是一場乾淨的、兵不血刃的、由曾經受冤屈的原主親手進行的報複。它不會沾染任何的報複氣息,因為苦主對自己未來的經曆尚且一無所知。
沈瀚音一身正氣,他發表自己的研究成果,隻會是為了扞衛真理。
“對了,收下你的那位導師,據說和帕特裡克的關係不太好?”葉千盈又想起一茬,有點幸災樂禍地問道。
“似乎是這樣,他和戈登教授的學術觀點有些偏岐,但我更傾向於導師的看法。”
沈瀚音交代了自己的情況,又笑著看向了葉千盈:“說起來,你呢?”
“嗯?我什麼?”
“我都聽說了,你現在是鄧院士的學生。”沈瀚音煞有其事地衝著葉千盈抱了抱拳:“失敬失敬,長輩分了啊。”
葉千盈揚起眉毛看了他一眼:“這話又從何說起啊?”
沈瀚音盯著葉千盈看了三秒,發現她是真的沒有想起來後,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來。
“原來你真的沒想起這茬來啊,真是枉費管洪章這幾天在宿舍裡一直上躥下跳——洪章他哥,也就是管濤教授,他也是鄧院士學生啊。”
在葉千盈恍然大悟的神色裡,沈瀚音揶揄地笑道:“以後朋友見麵,還得看隨著誰的輩分叫,是吧?要是認管洪章做兄弟,那我還得叫你一聲千盈小師姑啊。”
葉千盈:“……”
倒是一旁的竇信然對此的態度十分悠閒,他抱著手臂,大言不慚地替葉千盈收下了這句“師姑”,甚至還鼓勵沈瀚音:“來,沈兄,叫一聲師姑公聽聽。”
沈瀚音叫他呸呸呸。
他這次去,直接申請了牛津的直博。直博時間一般為四到五年,沈瀚音就是修學業的速度放到最快,也要至少三年才能回國。而這三年裡,他毫不懷疑,葉千盈已經能在國內玩出花來。
隨著葉千盈本人保密等級的步步提升,想必朋友之間就更是聚少離多。
反倒是竇信然,隻要沒有重要的商業會談,他的時間就比較自由,要是心血來潮,還能飛去e國看看沈瀚音。
“對了,這兩個禮物送你們。”沈瀚音從書包裡翻出兩個包裝好的禮物盒子,分彆塞給葉千盈和竇信然。
在機場的廣播聲中,他回頭深深地看了自己的祖國、家人以及最好的兩個朋友一眼,便提起自己手邊的拉杆箱,義無反顧地走進了閘機前的人流,成為其中一個有些清瘦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