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穀在洛水儘頭, 一穀有四季, 而白汐所居的地方便是終年積雪皚皚的雪峰之巔,白色的宮殿上是明黃色的屋簷瓦礫。
白色長階延伸到山下,白汐執著骨傘拾階而上,藍色的裙擺掃過階梯,青絲蕩在腰間。好看的眉眼卻如這終年不化的積雪一般。
階梯最上的欄杆屋簷下立著一道修長的身影, 麵容和白汐有三分相似,不過卻成熟許多。一身華貴的紫色裙裝, 覆在欄杆上的手戴著血紅色的鐲子, 眉眼豔麗如嬌貴。
“姨母。”白汐抬眸看著女人,眼神沒有絲毫的變化。
趙輕眉撇了一眼白汐, 勾起紅唇:“你回來了也有一段日子了,我都沒見到你呢。”她歎了一聲:“如今想要見你一麵可真是難啊。”
白汐眉頭微蹙:“姨母說笑了,我隻是在忙公事罷了。”
趙輕眉不置可否,白汐那張冷若冰霜的臉,越發生的和她妹妹相似了, 她睫毛顫了顫:“你再過幾日去俗世一趟吧, 昔日為你治病欠下了蓬萊水君恩情, 這恩……如今你也該去還了。”
白汐抿了抿唇, 眼神微微變化:“可是我的正式繼位大典便在眉睫……”
趙輕眉笑了一聲, 打斷了白汐的話:“不妨事兒,你去一趟頂多一個月便能回了。我還能故意不讓你繼位不成?”
趙輕眉臉上笑著, 可是卻釋放出了地階大圓滿強者的威壓, 雪花飛舞著, 身後的侍女咬著唇臉色都白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白汐握著傘柄的手緩緩握緊。
威壓一瞬間煙消雲散。
“不是這個意思就好,你快去快回吧。”趙輕眉挑了挑眉,一甩袖子轉過身大步走了。
白汐額間帶著薄汗,可是眼底卻一片冰冷。
而這個時候,陳容和慕容秀也收拾好東西下昆侖了。
“咱們可得在下個月比試之前趕回來啊。”係統道,想著換地方了還有些小激動。
陳容禦劍而行,沒有回答,心裡卻想著最好是錯過時間,免得還要被人揍。
人生既然已經如此艱難,又何必還要彼此為難呢?
慕容秀和妙枝坐在法器上,看著陳容的背影,各自有各自的心思。
腳下是群山浩渺,雲霧在身邊飄散,青山蒼翠的山頭如同黛色的水墨畫卷一般。昆侖巍峨的門牌已經消失在身後了。
約莫過了一天的時間,三個人才在一處山頭落下,石階連綿在山上,兩邊都是蒼翠的鬆柏樹,階梯的石縫裡長出了野草。陽光從林間漏下,竟然也彆有一番景觀。
“大師姐和小師妹回來了!”有在晨練的人驚叫了一聲。
古陵派所有人都魚貫而出,前來迎接她們。為首的便是大個子秦茂。
“掌門你怎麼回來了?是昆侖……”秦茂雖然個子粗獷,可是心思卻很細膩,試探著詢問陳容。
妙枝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呢,大師姐現在可是昆侖老祖的弟子呢,大家都得叫她一聲小師叔祖。”她笑了笑:“不過我們還是叫大師姐啦~”
其他人一聽都驚訝不已,對陳容有些刮目相看了。
畢竟先前陳容雖然是掌門,可是天資卻很普通。
“恭喜大師姐了。”
陳容接受了大家的道和,也不是很熱切,等他們說完之後才開始介紹慕容秀:“我如今在昆侖學藝,怕是要很久之後才能回來。這位姑娘名為慕容秀,是我很欽佩的人,從今天開始,她便代替我成為古陵的掌門。”
那些人都疑惑地打量著慕容秀,女子穿著普普通通,可是眉宇間卻是與年齡不符的深沉和穩重。站著如同一柄寶劍一般,而且修為也看不出深淺。
“我們聽掌門安排。”秦茂收回視線,率先表態了。
其餘人自然也沒有意見。
陳容滿意地點了點頭,帶著慕容秀去了書房,拿出了很多七零八碎的東西:“這是一些書籍功法,這裡是丹藥,還有這些藥材和法器……總你看著用吧,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和我說。”
慕容秀也不推辭,看了下那些功法暗暗心驚,都是些尋常弟子接觸不到的好功法,陳容竟然這麼輕而易舉的就拿出來了
“師姐,長老們叫你過去。”妙枝跑來敲門。
“好。”陳容應了一聲,跟著妙枝走了。
古陵派雖不比昆侖,可是也算是遠近小有名氣的修真門派了。前廳院落外種植的桂花此時正芬芳,馥鬱花香傳開了好遠,不由得讓陳容想起了白汐埋酒了地方。
“容兒。”為首坐的女人對陳容和藹地笑了。
“大長老。”陳容恭敬地行禮。
女人頷首,抬手示意陳容坐下:“我有事要和你說……關於林秋和你的身世。”
陳容一聽她是要說這一茬,忙道:“我知道了,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姐弟嘛。”
大長老微愣,沒想到陳容居然這麼淡然,後知後覺道:“你看得開就好,你們如今既然都在昆侖,能相互扶持自然更好。”
相互扶持?
陳容忍下想要翻白眼的衝動,那家夥坑的她好慘,他們兩個人進了月河小境,可是就她一個人出來,而林秋也已經下落不明,那些女的還都以為是她把林秋坑害在小境裡了。
一個個對她恨極了。
“自然的。”陳容乾巴巴地笑了笑。
而此時正在門外端著糕點來的妙枝不小心聽到了裡邊的話,不由得僵住了腳步。
所以說……林師兄並不是因為喜歡大師姐才……
陳容出來迎麵撞見了妙枝,無所謂地笑了笑:“我要走了,往後好好修煉。”
“你這就走了嗎?”妙枝有些愣,見陳容態度堅定,也沒多做挽留,心裡有些失落:“往後恐怕要很久才能見麵了,大師姐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啊。”
“嗯。”陳容揮了揮手。
陳容一個人去了世俗界,聶複蕊那個殺傷力那麼高的女人,她不去惹被人都算是阿彌陀佛了,自然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她買了份地圖,一路蕩悠著去了中方山,她既然不知道白汐的行蹤,那就去跟著林澤就好了。
如今林澤應該也差不過該踏上征途了。
.
中方山外的竹林裡。
林澤趕跑了跟著自己的小兔,少年本該是意氣風發的模樣,可是他身上卻帶著濃重的悲傷和沉重,回過頭看著已經被燒毀的房舍,抹了抹眼角的淚,“總有一日我會回來為你們報仇!”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陳容禦劍飛在天上,貼了張隱息符。
那少年穿著布衣麻布,可是卻難以掩蓋身上的風華。
陳容摸著下巴想了一下,掐訣換了身男子衣裳,把青絲束了起來,照著鏡子看了看,自己長得本就不是柔美的模樣,再倒騰了一下竟然還真有幾分男兒模樣。
就是白了一些罷了。
林澤加緊腳程趕路,突然遇到了來圍剿他的仇家,打鬥之時血浸透了脖子間的玉配,還沒來得及思考就一腳踩空囫圇跌下了山坡不省人事了。
他再醒來時麵前是一個暖洋洋的火堆,火堆前坐了一個模樣十分俊俏的白麵小郎君,身上的傷也稍微處理過了。空氣中彌漫著和奇異的香味,讓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他思索起剛在夢境中見到的高人,壓下了心事,故作老成:“謝謝救了我,在下名為林澤,不知道閣下是?來日我定然會報答你。”
陳容的臉被火光映照的很暖,側眸遞過一隻烤兔腿:“不必客氣,你叫我陳容就好,救你不過隨手之勞罷了,吃點東西吧。”
林澤接過兔腿,金黃酥脆的外皮香味勾人,可是他卻有些茫然:“這是兔子肉?你,你該不會是把小白烤了吧?”
陳容愣了愣,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小白是林澤年少時救了的一隻兔子,還化作了人形,隻不過沒能嫁給林澤就死掉了,算是他的小情人之一。
她想到這些不由得皺了皺眉,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突然就變得凶巴巴的了,“這山裡兔子那麼多,我管你小白小黑的,快點吃。”
林澤一想也是,哪有那麼巧。他也餓極了,大口大口地吃起肉來,最後還意猶未儘地又吃了一條兔腿。
倒是陳容再也沒有碰了。
“你不吃嗎?”林澤疑惑地看了眼陳容,黑漆漆的眼珠子倒映著火光,帶著涉世未深的懵懂。
“我已經辟穀了。”陳容拿著棍子挑了挑火堆裡的柴火,有些心虛:“我是怕你餓了才弄了點吃的。”
“那你不僅修為高,廚藝也十分不錯啊。”林澤由衷感慨。
紅星子爆裂的聲音在耳邊響著,林子裡夜晚居然還有些冷。
“我如果沒眼瞎的話,那隻兔子是一直跟著林澤的,白色的很漂亮……”係統幽幽地開口。
“我知道很漂亮,我不就是看它長得好看才烤了的嗎?”陳容也是非常的懊惱和羞愧了,嘟嘟囔囔著:“鬼知道兔子也是他小情人,我不管,反正我沒有吃,這一整個兔子都是他自己吃了的。”
“真是可憐啊。”係統又歎了一句,然後暗戳戳地笑了,“如果林澤知道了這件事……”
陳容心頭有些蕭瑟。
林澤吃完最後一塊兔肉,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對陳容投以感激的笑容,“真是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