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是不懷好意,我告訴你,我不會屈服的。”貂前輩哼了一聲,沒有提起陳容,“即便你們人多勢眾又如何,我可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
北禦城抬手讓手下都彆動手,忍住疼,道:“你為何會覺得我是這種小人?”
“想打我主意的可多了去了,我這隻是對自己的容貌有數。”貂前輩翻了個白眼,語氣很篤定。其實她就是要借故打人罷了。
北禦城覺得蛋疼的很,臉色有些蒼白:“我隻是特意來和你打個招呼……”
貂前輩一副油米不進的樣子,倒是讓北禦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想要打探消息也一時間擱置下來了。
貂前輩就這麼被“請”去做客了。
而與此同時陳容收到了貂前輩的傳訊——你貂我做間諜去了。
陳容忍不住笑了:“都不知道是誰才是放誘餌的。”她倒是不指望貂前輩能夠乾出多大的事業,畢竟北禦城所謂的喜歡有幾分真、幾分假呢?
“老大,盛國和桉國已經快抵擋不住北國的鎮壓了,向我們求救,希望能夠統一戰線。”諸殷過來稟告。
陳容收回思緒,看了他一眼:“沿國境內如何了?”
“大將軍正僵持在照州,最後一道了。”
陳容點了點頭:“可以,你傳話下去,若是想要支援,必須答應並入沿國。”又頓了頓:“支援的事情交給趙謹去處理,他最是擅長拉攏人心,這個征戰的任務非他莫屬。不過暫時隻支援我們沿國附近的。”
唇亡齒寒的道理她還是懂的,所以周圍的國家都不得不去支援一二,若是不肯的再由北國的軍隊來蹉跎下去,要麼就繼續被鎮壓,要麼就並入沿國,不過還是並入沿國的幾率大一些。
畢竟若是被北國鎮壓著,就隻能夠淪為戰場了。
“我們的人到哪裡了?”陳容問。
“已經進入了北國地界,偽裝成了商船,乘著如今的水勢再有三天便能抵達京都。”諸殷思索著,有些好奇:“這麼深入敵營,真的能夠全身而退嗎?未免太過……”激進了一些。
“這叫做攻其不備,往後可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陳容笑道,況且鳳闕已經把持住了巫殿,一個裡應外合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事情,“現在需要召集鬼麵軍,我們要去乾一票大的,你在這裡操持大局,再過不久,這天下就要改姓了。”
諸殷一看陳容的野心倒是大,答應下來:“是。”
不少人罵沿國卑鄙,分明是沿國先反叛,可是卻拉著大家一起乾,結果因為地勢遠所以反而好好的,彆人都成了他們的保護屏障。而且很多人求助,偏偏沿國的人還不急不緩的,明明都火燒眉頭了,叫人氣急。
又這麼過了五六天。
太後已經到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地步,將各地的軍力慢慢地收攏起來,拿著糧草圖派遣了十六支隊伍分彆攻擊了北禦城的十六個主要的糧食隱藏點。
“這一舉若是失敗了,我們的氣數也就儘了。”太後走出宮殿,站在高高的階梯之上,看著大將軍的背影離去,“哀家這一世為了這天下付出了太多太多,絕對不允許就這麼將天下拱手讓人。”
小皇帝站在一邊,懵懂的樣子,“娘娘放心,大將軍可厲害了。”
太後抬手摸著小皇帝的腦袋:“讓侍女帶你去睡覺吧,明天起來就可以看到結果了。”歎了口氣:“你啊……真是和先帝小時候長得很像呢。”眼神柔軟了一些。
她絕情,可是也曾是疼愛先帝的,偏偏一個個都要反叛她,要置她於死地。
“事到如今,哀家還怎麼回得了頭呢?”
嬤嬤明白太後一路走來的不容易,安慰道:“娘娘不必太過擔憂,北禦城的弱點都知曉的,而且如今他分身乏術,失去了糧草軍械供應,往後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再對您構成威脅……況且今夜他還不一定能夠逃出生天呢。”
太後歎了口氣,心底帶著濃重的不安感,“哀家倒是希望如此。”
北禦城那邊雖然知道藏著糧食軍械的地點可能會被發現,可是卻沒想到十六個主要的地點全部都被知道了,始料未及之下帶領人奮起支援,堪堪中了計,受困於京郊外。
“主子,這太後顯然是故意等著咱們呢,我們掩護你撤退,不能再進了。”屬下聲音懇切嚴厲。
“不行,如果我們不去支援,那就是全軍覆沒了。”駐點藏著的還有他們的兵馬,蟄伏了那麼久怎麼甘心放棄?
夜裡火光映照,萬箭齊發。
北禦城的人損失慘重,可是也都是訓練有素的兵馬,誓死反抗突圍。
衝天的火光燃燒開來。
“主子,咱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話音未落,一支羽箭穿透了胸膛,倒下後露出那高頭大馬上的錦服將軍的身影。
“北禦城,不要再做無畏的反抗了,你這十六個駐點不過才五千人,可是我們調動的人馬有三萬精兵。為了對付你從邊疆趕回來,你這次插翅難逃了。”
“那就看看鹿死誰手。”
是夜,鳳闕一人走到了皇宮最高的地方,吹著獵獵寒風,衣衫翻飛,如同即將騰飛而起的鳳凰。她抬起頭,看著擁抱著京都的夜月,覺得這月色冷冷清清的,不過起了硝煙的地方一定很熱鬨。
在這樣的對戰下,明知道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卻因為彼此的堅持而血流成河。
鳳闕心裡倒是沒有多少想法,她自然是殘忍的。
秋葉找到鳳闕的時候,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主上,你現在可是越來越行蹤成謎了,他們來了,已經安置在了巫殿,隻等著陳容了。”
“陳容應該也快到了吧。”鳳闕自言自語道:“這麼久沒有見到她,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了。”
這天下亂了,所有人都以為是大勢所趨,可是隻有她最清楚,是因為一個陳容,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將這山河弄得破碎,看著所有人廝殺,不過都是棋盤上的一二子而已。
“不曉得,你是繼續留下皇宮嗎?可是如今皇宮已經不安全了,還是離開吧。”秋葉勸道。
這半年多,她是真心對陳容佩服五體投地,而且自家主子也十分厲害,巫殿如今隻有一個北沐婷,其他的人都已經被換了。
“走吧。”鳳闕勾起嘴角。
巫殿那些將士們見到鳳闕出現,齊刷刷跪下了,“參見公主殿下!”
鳳闕看著那一張張堅毅的臉,嘴角溢出一絲絲笑容,忍住了心底的感懷,“都平身吧。”
當時若是她父親奮力一搏又會怎麼樣呢?
“咦,都來齊了啊。”一個人出現在大門處,手機還牽著一匹馬,風塵仆仆的樣子。
鳳闕回過頭看到陳容消瘦的麵容,抿了抿唇,還沒來得及想好要說什麼,陳容就已經直接撲過來摟住了她。
恬不知恥道:“媳婦兒我好想你。”
鳳闕:“……不要亂喊。”
“遲早的事情嘛。”
·
與此同時。
皇宮和北禦城的人已經戰到了夜深,北禦城不得不負傷逃竄。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好遠,在一個林子裡頹然跌在地上,身上血跡斑駁,他雖然有勇有謀,可是麵對這樣的偷襲也有些吃力的。
他麵前出現了一雙繡鞋,紫色的裙擺上纏著花枝,再往上是婀娜的腰。貂前輩對著他露出一個微笑,慢慢地蹲下,手裡的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頸之間,劃開了一絲絲傷口。
“你要殺了我嗎,蟬兒?”北禦城突然笑了。
“我們是敵人,沒辦法的事情。”貂前輩無可奈何道,歎了口氣:“你遇到我也是倒黴。”
“死在你手裡,我心滿意足。”
“愚蠢。”貂前輩冷然一笑:“我最討厭你這種虛情假意的人。我直接和你說吧,我可以救你,也可以救你的將士們脫困,幫助你殺了太後,不過……”
北禦城抬眸直視著貂前輩漂亮的近乎虛假的麵容,“你和陳容果然是一路的,所以這次出現也不是偶然,而是幫助陳容潛伏在我身邊?”他說著,不知道為何心底有些難過,其實他對貂前輩大概還是真心的。
“你錯了,我們可不是這種人,是你自己非要帶走我,不過我現在覺得你或許可以利用一下。”貂前輩攤開手:“拿來吧,軍令。”
“好。”北禦城沒有耍花招,把軍令給了貂前輩,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我心服口服,不過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找我。”
貂前輩很想說一句要不起,不過到這種時刻也就懶得和他廢話了,晃了晃手裡的軍令:“走了,你彆想耍花招,因為這都沒用的。”
巫殿。
陳容才剛到,貂前輩就急急忙忙的來了,把軍令給了她,“你看我這次辦事利索不利索?”
陳容一看那染血的軍令,抬眸看了貂前輩一眼,“你和北禦城還真……”
不過正事還是要辦的。
貂前輩拉住陳容的胳膊,有些為難:“你放他一條生路可好?”尷尬地抓了抓頭頂,“我答應放他一條生路。”
陳容似笑非笑的神情讓貂前輩成功炸毛,“你能不能不要那麼齷齪,我是那種人嗎?”
貂前輩覺得自己好可憐,明明是個單身狗,可是總是有人愛胡亂猜測它的事情,嗷嗷嗷,可憐哦。
月下中天時。
太後的人馬本以為已經大勢已定,可是沒想到突然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一支戴著鬼麵的軍隊,手段凶殘狠辣,而且十分霸道。
那裡邊被包圍的將士們一時間有些懵逼,不過有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來了,直接拿出了軍令。
裡應外合。
這次是真的大局已定。
第二天的夜晚也到了。
夜色很濃稠,天空無星也無月,風吹落一地的銀杏葉。那血腥味夾雜著桂花香,隨著長夜消散。金碧輝煌的宮殿到處都是狼藉,簡直如地獄一般。宮內的河道裡漂浮著許多屍體,連河水都成了血色的。
慘叫聲和衝天火光硝煙,映照著這個難眠的夜晚。
鳳闕提著劍從宮殿裡走了出來,青絲垂落,身上的衣袍上也多了點點暗色的血跡。
她仿佛沒了多少生氣,方才經曆過生死,抬起眸對上陳容的眼睛,蒼白的臉上露出一道寡淡的笑,“我報仇了。”
陳容從彆處趕來,在她尚未倒下的時候,趕緊跑過去接住了她,短短的距離隔著的是山河破碎,是她曾經受苦受難的十六年。
“對不起,我來遲了。”
宮殿被火光映照著,陳容打橫抱著鳳闕自長階上下去,無數士兵蜂擁而至,卻沒有一個人靠近。
鳳闕的手搭在陳容的肩膀上,抬起眼眸顫了顫長睫,看著她的側臉,無比的安心和踏實。她相信隻要有陳容在,自己就絕對不會孤立無援,心口那滯澀的冷意慢慢地化開了。
她從不會說出自己的心裡話,可是卻陳容卻總是能夠明白她的心意。
鳳闕專注地看著陳容,嘴角溢出一抹笑意。一切都結束了,從今往後就這麼走下去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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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闕出生的時候,沿國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大國征戰的步伐從未停下,而父皇母後即便是伏小做低也沒有用處。
大概是這種環境,她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記事,她是唯一的皇嗣,從小就比同齡人聰明懂事。
在她三歲的時候,疼愛她的父親被帶去做了人質。她的國家從一個國,淪為一個附屬的城,被拆分的支離破碎。
她四歲生日那天,母親抱著她哭,把她送出了已經成為牢獄的皇宮。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把生在這種肮臟的地方,對不起你。”她離開皇城,馬上就聽說皇後自縊於宮中。
她拚命的想要回去,可是乳母卻哭著帶她離開,祈求她活下去,活下去才能夠找那個害死她父母的女人報仇。
沿國的人反抗起來,導致了連年的戰亂和動蕩,鳳闕隱姓埋名苟且偷生,乳母在她五歲的時候就死在了瘟疫裡,她命大,活了下來。卻又被抓取當了奴隸,每日受到鞭打,滾燙的烙鐵燙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了永遠不可抹滅的痕跡。
那個時候她隻是想要活著。
身邊的小孩子一個個被賣掉,她身子瘦弱,賣不出去,被鐵鏈子拉去奴隸市場的時候,在路邊看到一隻被人打得奄奄一息的小黑狗,偷偷的給它一點食物。
從此,她唯一的夥伴就是一隻小黑狗。
大祭司來的那天,小黑狗仿佛也察覺到了他們的惡意,幫忙抵擋著,鳳闕就拚命的逃跑,可是還是被抓了回來。
大祭司高高在上的看著她,遞給她一碗肉:“吃掉吧。”
她看到那地上的骨架,大哭大鬨,可是卻被人押著硬塞下了那碗肉。
大祭司惡狠狠地捏著她的下巴,嗤笑道:“還真是心軟呢,和我那不成器的妹妹一模一樣,你得明白,軟弱的畜生就是這個下場。”
從那天開始,鳳闕就成了少祭司,大祭司的徒弟。
被種下了蠱蟲。
被當做一個工具。
慢慢地變得緘默,變得忍耐。
她等待一個機會,黑暗的生活裡隻有報仇的信念能夠讓她苟延殘喘下去,直到那一天外出執行任務,遠遠地看見那個死而複生的小姑娘。那個夜晚再次見到,她一掃白日狼狽的模樣,大放厥詞。
“縱然我的敵人都死了,我也要好好活著,活成個連天道都耐不了我的禍害。”
分明穿著破爛,偏偏一副桀驁自負的模樣。
那一天開始她的生活裡有了另外一個樂趣——看看這個陳容,能夠走出什麼樣的路。
卻不曾想過會在不久後的如今,命運糾纏再難分開。
“陳容。”
“怎麼了?”
“我們什麼時候成婚?”
“唔,開春的時候吧,那個時候我們一起去江南看桃花。”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