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仁興開的這條路是條老路,時不時就會遇到一段壓爛的泥路。
一到這種路段時,車子就像是在路上跳舞一樣,人在車裡都會從座位上跳起來然後又重重落下去。
林仁興和許眾忝兩人在各種惡劣環境下都待過,根本沒有覺著有什麼不舒服,開車空隙還能聊聊天。
後麵坐著的人,一個盧俊傑睡得天昏地暗。
曲仲一臉風平浪靜地看著窗外的風景,偶爾還會看看手機。
這種熟悉的顛簸感讓他想起某個世界裡坐牛車狂奔的感覺,五臟六腑好像在肚子裡被翻了個身。
後排的盧俊也要睡不睡,整個人都迷迷糊糊。
隻有夏州,雙手捂著肚子一臉地便秘神情,胃裡翻江倒海的感覺讓他沒法睡著,心裡隻能默默期盼著快點到。
可理智又告訴他,時間還早。
忍了三個多小時,他終於苦著臉向曲仲求救。
終於……車開了七個半小時後,天黑前到了一個名叫烽火鎮的鎮上。
幾人下車隨便吃了點東西,林仁興就忙著到鎮上賣牛肉的老板家去還麵包車。
而其他人就在鎮上找了個小旅館休息一晚後,第二天一早才又換成帶頂棚的那種三輪車繼續出發。
林仁興所在的村子名叫退土村,三輪車也要再騎一個小時才能到。
還好水泥路去年已經修建到了村口,他們才免去了還要步行的命運。
一群人下車後,彆說是其他幾人,就連身體素質過硬的許眾忝也有些吃不消。
反倒是隻有曲仲還有精神打量著他們麵前的村子。
退土村還是以泥瓦房為主,村子就聚集在半山腰上,看房屋的數量應該也算是個大村。
可仔細看的話就能發現,其中好些房屋都很破敗,甚至有好幾棟屋子已經垮塌,隻留下一地的殘簷斷壁。
林仁興走到曲仲身邊給他解釋:“那些屋子的主人都在那場煤礦事故中去世了。”
“可惜了!”曲仲輕歎。
“是可惜啊。”林仁興惆悵地看著那些房子的方向:“考出去的小夥伴們都不願回來繼承這些老房子,沒人住的房子壞得很快。”
“現在村子裡還剩下多少人。”許眾忝揉著被顛疼的腰走到兩人身旁。
“二十來個老人。”林仁興猶豫了一小會後接著回道:“兩個年輕人。”
幾十棟房子就像是幅畫一樣被定格在了空間裡,村子裡沒有人影走動,到處都是死氣沉沉一片
“我們今晚住哪?”曲仲突然問。
感慨的林仁興終於回神,一邊領著幾人往村子裡走,一邊說道:“住我爸家。”
林仁興所說的爸爸也就是這個村的村長林大福,他們家的房子就在村子中間的位置。
幾人拖著行李箱慢慢往上麵走,走著走著這才發現。
村子裡不是沒人,隻是沒人大聲說話,每一座破舊老屋前都聚集著幾個老大爺。
他們說話的聲音極小,說著說著還會爆發猛烈的咳嗽或者是一陣激烈地喘氣聲。
看到林仁興帶著幾個年輕人路過,這些老人都會站起來衝幾人笑笑,就算是有人招呼,聲音也嘶啞得像是嘶吼了很久一樣。
曲仲知道,這是咳嗽次數太多已經有些傷害到了氣管。
“咳咳咳!”
“小仁,都是你的朋友啊。”
“咳咳,到家裡來坐會。”
林仁興笑著介紹了曲仲幾人,並且還說下午點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讓他們吃完午飯都到自家裡來。
此起彼伏的咳嗽聲中幾人心情沉重地走到了村長林大福家。
林大福正好在屋後的地壩上曬著菜乾,他們還沒走進,就聽到似乎已經有些熟悉的咳嗽聲。
“爸。”林仁興大喊。
林大福回過頭,露出黝黑樸實的臉龐,他靦腆地笑著丟下犁耙走到幾人身邊:“你們就是小仁的朋友吧。”
許眾忝帶頭,先喊了聲:“叔叔好。”
林大福按年紀應該也就五十出頭,可一張臉上滿是風霜,唇角乾得都開了裂,看上去就像是個花甲老者一樣老態龍鐘。
退土村已經好久沒有這麼多年輕人來訪,其他村的人又很不跟他們來往,這讓林大福久違地露出笑意,很是熱情地請幾人進屋先坐。
曲仲看著他布滿老繭和滿是凍瘡的手指,微微笑著跟進了屋子。
“咳咳,你們先坐……咳咳。”
簡單刮了個大白的堂屋裡隻有張八仙桌,桌上擺著套粗糙的白瓷茶具。
幾人坐下後,他下意識地就想拿起茶壺給他們倒茶,可剛提起茶壺的手一頓,林大福就又放了下來:“小仁,你去拿紙杯來泡茶。”
“林叔,就這個杯子就行。”曲仲拉住真要進屋的林仁興,自己伸手開始給其他幾人倒茶。
“不行,不行。”林大福神色大變地拉住曲仲的手,有些慌張地擺著手:“萬一我們這個病會傳染。”
曲仲按住他的手笑著搖搖頭:“林叔,我是醫生,這我可很有發言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