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萬看著那個被鄭一一掰下來的桌子角一臉驚悚, 雖然他姐天生力氣就比旁人大那麼幾分, 但是力氣大到直接掰下來桌子角的情況也是第一次出現。或許是他的表情太過震驚,鄭一一看了看手裡的那塊桌子角,又看了看周圍沒有注意他們的人,順手就把桌子腳給扔到角落裡去了。然後才十分鎮定地開口:“收起來你這副蠢樣子。這賭坊的桌子用料本就不結實, 你見過我掰斷過家裡的桌子嗎?”
鄭萬被轉移了注意, 想了想他姐確實沒有掰斷過家裡的桌子, 就在他想要相信他姐的時候。突然旁邊來了一個賭坊的夥計, 看到禿掉的桌子一角震驚地喊了起來:“我們用上好的梨花木打的桌子!誰弄的?!”
鄭萬嘴角一抽。
那夥計就狐疑地看向鄭一一和鄭萬,鄭一一嘖了一聲:“你看本公子乾什麼?本公子要賭骰子,給我找個桌!”
夥計瞅了瞅鄭一一隻到他肩膀的小個頭,又看了看比鄭一一還矮那麼一點的鄭萬,覺得這兩個富家小公子怎麼也不可能有力氣掰掉桌子的一角, 就立馬換上了一副笑臉:“兩位少爺跟我來, 小的這就帶你們去。”
之後鄭一一和鄭萬就以一種讓同桌的賭徒們全都興奮不起來的死人臉表情, 平靜無波的下注。
而且兩人下注也是非常有規律——鄭一一永遠壓大,鄭萬一直都是小。除非莊家通吃,不然他們姐弟兩個什麼時候都虧不了錢。這樣子看得桌子上的莊家直牙疼, 所以這兩個小公子是來這裡體驗賭坊生活的嗎?哪有他們這種玩法啊!搞的同桌的人全都沒興趣了好嗎!
但鄭一一和鄭萬卻是板著那張臉不動如山。
這是鄭一一小時候就研究出來的治他大哥賭興的終極方法之一, 因為玩賭的人通常都會被情緒所控製, 而情緒起來了之後就會更加瘋狂。所以鄭一一就想方設法的在賭桌上“敗興”,以她現在的資深“敗興”功力, 就算是同桌的賭徒喊破天, 她也能讓他們想起家中淡定的老母, 從而再也沒有想繼續玩下去的興致。
即便是這樣,鄭一一覺得自己還是很仁慈的。因為她並沒有單獨的主動對一個人進行“敗興”。不然那個人不光會看到像極了家中老母嫌棄他的苦瓜臉,還會看到家中老父恨鐵不成鋼的暴躁臉,以及家中黃臉婆的晚娘臉。
鄭萬發現同桌的賭徒們一個個都表情糾結莫名的樣子,連下注的力氣都小了幾分,心中忍不住歎氣。他姐啊,唉,在“治賭”這方麵,簡直是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哪怕是大哥那麼個嗜賭如命的都經不起他姐一刻鐘的折騰。這些小賭徒們,差遠啦。
而後鄭一一和鄭萬就會時不時的聽到從二樓傳來的鄭千爽朗的笑聲,似乎和那兩個富貴的公子相談甚歡的樣子。
事實上鄭千和謝璟、左驍勇確實還談得不錯。
雖然左驍勇在一開始跟鄭千進賭場的時候還十分看不起鄭千這個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但在二樓看到他連贏幾十把那囂張又霸氣的勁兒之後,左驍勇反而覺得這小子還真有幾分本事。雖然還是覺得這個鄭千是個土包子,但一個聰明又會賭的土包子還是很有利用價值的。
而謝璟則是隻看鄭千在賭場上的表現,就知道這人絕對不可能是個草包了。一個草包或許運氣好能贏幾把,但絕對不可能從頭嬴到尾的。而能夠在賭坊裡一直贏的人,要麼狠,要麼……穩。
謝璟覺得,鄭千是第一類人。
謝璟和左驍勇有意結交鄭千,收斂了世家的傲氣和輕視,言語和表現自然讓人舒服。而鄭千在上樓的時候就已經猜測這兩個人可能的身份,聽到他們的自我介紹後就確定自己猜了個正著,撞了大運。
雖然謝小五專門提醒過小心誠王世子和左大將軍的兒子,免得被他們利用成為走狗和靶子。但真看碰見他們了,鄭大公子性子裡的那股子壞勁兒就出來了,他倒想好好的看看,這兩個人是不是有本事把他給變成走狗和靶子?在大鄭村和鎮上玩了十幾年,全都是他收小弟沒當過彆人家的小弟,獨孤求敗的感覺開始還好後來可實在是沒意思了。
然後,鄭千和謝璟、左驍勇聊天,聊著聊著就覺得有意思極了。就算是他覺得腦子差一點的左驍勇道行都比村裡最精的他那個隔了不知道多少的堂哥鄭秀才精明的多,明明眼中還會閃過對他的不屑,嘴上說著要和他成為兄弟的話卻一點兒都不打嗝兒。在給他介紹京城裡有名的好玩的地方的同時,還能不動聲色的套他的話。
而那個誠王世子謝璟就更有意思了,用他妹子的話來說就是典型的衣冠禽獸反派標配,長著一張俊臉、看著溫文爾雅、說話讓人如沐春風、仿佛什麼都好,就像個聖人。他看著你的時候讓你感受到了真誠,仿佛每一句話都能說到你的心坎裡——這形容不是覺得特彆熟悉?鄭千麵上傻笑著喝了一口美酒,心裡卻一直在嗬嗬,誠王世子表現的是真不錯,幾乎看不出任何不好的地方。但問題是在他之前,鄭千已經見到一個比他裝的更像的家夥了。
想到那個渾身上下都找不出破綻的大皇子,鄭千莫名胃疼,真是最討厭這種家夥,看著他笑都想把他臉上的皮給撕下來。明明不是什麼好東西,裝什麼裝?
鄭千自認自己是個壞的,但他壞的清楚明白還活得開心。謝玉卻剛好跟他相反,明知道自己是個壞的,外麵的殼子卻好的找不出半點錯誤。這樣的人,活著都累。
所以鄭千這會兒看謝璟和左驍勇還算順眼,雖然他們兩個心裡都想著算計他,但是左驍勇也是壞的明明白白,而謝璟嘛,嘿嘿,裝的沒有謝玉那麼好,就足以讓鄭千看他順眼了。
“哈哈,千兄弟酒量不錯嘛,果然爽快的人喝酒也爽快!來來來,咱倆再碰一杯,你再跟我們兄弟說說你是怎麼勇救陛下和大皇子的唄!鄭千兄弟你不知道吧?你家現在可是全京城人都想要認識的新貴!”
鄭千來者不拒又喝了一杯,然後抬眼看了一眼那個坐在他旁邊不遠處彈琵琶的少女,笑著道:“哪有哪有啊,我雖然剛來京城不久,卻也聽過左大將軍的威名呢!說實話,我爹算什麼啊!那就是一個隻會用力氣討債的唄!能救下陛下肯定是我爺爺和祖宗他們積德了,才讓我爹走了那麼個狗屎運。這點兒小功績哪能跟左大將軍比啊!我聽說左大將軍一直鎮守西北,這些年來一直抵禦著突厥人的進攻,安定邊關和民心,哎呀,左大將軍才是我心中的英雄啊!”
左驍勇聽到鄭千誇他爹,心裡十分得意。雖然其他人也都誇過他爹,但是他就是覺得這話從鄭千的嘴裡說出來更讓他爽。於是他臉上的笑容真切了一點,又端起酒給鄭千灌酒,鄭千此時已經露出醉態,卻像是拒絕不了左驍勇的敬酒似的,一杯又一杯的往肚子裡灌。
左驍勇放下杯子,看著已經在頻頻甩頭的鄭千勾起嘴角。他轉頭看謝璟,謝璟就看了一眼那個抱著琵琶的少女。
抱琵琶的少女撥弄琵琶琴弦的手微頓,就輕輕地站起一步一步向著鄭千走過來。
鄭千按著腦袋,覺得今天這酒喝夠本了真不能再喝了的時候,就看到他一直注意著的少女向他走了過來。
哈,誠王世子眼力還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