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指揮使司指揮使陳威勝帶著他的四個指揮僉事和一乾禁衛、與大理寺和刑部派來的十幾個人一同進入了柳老尚書家。
那飛天大盜在幾個月之內連續盜竊當朝一品大元的府邸, 甚至殺人放火無所顧忌,這樣的影響是非常惡劣的。
指揮使司大理寺和刑部不管是為了安定民心,還是為了維護他們的麵子, 都要在最快的時間內破獲此案把賊人給抓到才行。
然而三個部門各自之間也有著競爭和摩擦, 在調查案發現場的時候就少不得各自為政且互相防備著,不過鄭百十卻隻是讓他的手下鄭有金和張良人去查看,他自己就站到柳尚書的旁邊, 用一副很是愧疚的語氣和劉老尚書聊天。
“哎呀呀,柳大人,今日這事實在是讓鄭某慚愧的很。大人之前明明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還專程提醒了我, 我卻還是讓這悲劇發生了, 實在是鄭某沒有考慮周全呐!早知如此我就應該派一隊禁衛夜夜守在柳大人家牆外,這樣一旦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的人就能夠第一時間衝進來抓賊了。”
柳尚書聽到這話,轉頭看鄭百十的眼神都有些對奇異。片刻後他才嗬嗬笑了兩聲:“這倒是不必,若是每天晚上都有禁衛隊在我家門外守著,不知道的還以為老頭子我犯了什麼事兒, 需要讓人一天到晚的監視著呢。”
“況且這件事本身也是防不勝防的, 我家宅邸頗大, 那賊人若是想要進入和逃出有許多地方可選。如此的話, 除非把我的府邸圍一個水泄不通讓那賊人插翅難逃, 不然就無法抓住那人。現在老夫隻是想借大人和大理寺、刑部的力量查到那人的蛛絲馬跡, 畢竟有那麼一個人總是惦記著我家的書房, 不管是誰都很難睡個安穩的覺了。”
鄭百十點點頭:“柳大人說的對,那恕我冒昧。我想要問問柳大人可有什麼調查的方向提供給我們?比如柳大人有沒有懷疑的對象?又或者有沒有仇家?最近得罪了誰?若柳大人能夠想出來的話, 是對我們儘快的抓到那個賊人必然是有很大的作用的。”
柳尚書就輕輕的歎了口氣:“為國為民,老夫得罪的人不少, 但那些人若是真的動手了目標也不會是老夫的書房。所以,老夫也想不到有什麼人會這樣做。但老夫自問從未做過什麼對不起人的虧心事,若是鄭大人抓到了那賊子,老夫還要去親自問問他,他到底和老夫有什麼仇怨。”
“不過,這次老夫也不是沒有準備。那個惡賊雖然殺了我府中十多個護衛,但他自己也被利箭射傷且右臂受傷,向來若是之後大力搜查必然能夠抓到那賊人的。”
“如此,還要鄭伯爺多多操心啊!”
鄭百十就笑了起來:“柳大人有這樣關鍵的線索怎麼不早說呢!在京中想找一個不知道臉的普通人那是難上加難,但若是想找受傷又中箭的人,卻是非常簡單了。相信用不了幾天就能抓到那人的,我這就領著人去南區挨家挨戶的排查。”
柳尚書麵上就露出了個笑容:“那就有勞鄭伯爺了。”
鄭百十帶著手下出府的時候,迎麵看到了一個身穿翠綠色羅裙少女正在丫鬟們的簇擁下而來。這少女的長相算是清麗可人,隻是她那周身有些陰鬱的氣質以及看人的時候挑剔又帶著打量的眼神,卻讓鄭伯爺覺得這丫頭不如他家一一討喜漂亮。
柳如畫這是在重生之後第一次見到這位上輩子被他放高利貸的百姓給活活打死的鄭家家主,隻一眼就讓她有些心驚以及更加的疑惑糾結。
上一世她並沒有見過鄭家家主,所有的一切都是從彆人的口中聽來的,而這位鄭家家主最後因為死的實在是憋屈且可笑,一時間還成了京中許多人的笑柄。
所以在柳如畫的腦海當中,鄭百十應該是一個視錢如命、無賴一般的形象。可是現在看到站在她麵前精神抖擻、高大壯碩,自身就帶著一股子威嚴的鄭百十,柳如畫隻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兩人的見麵也不過是一瞬間,等鄭百十離開之後,柳如畫的神色更加陰鬱。她最近這段時間本就心情不好煩悶焦躁,今日見到鄭百十之後她更加多了幾分不確定的恍惚,難不成她的重生改變了那麼多的事情?可為什麼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按照她想的那樣變化?
柳如畫最終隻能安慰自己,好歹她幫祖父解決了這件上輩子讓他非常頭疼憤怒的事情。在上一世裡她們家也著過這麼一次火,隻不過上一世那人似乎準備的非常充分且狡猾,還收買了府中的幾個下人,最終把祖父放於書房十分重要的文書給偷走了。為此祖父接連幾夜都沒有休息好,即便是過了這麼長的時間,柳如畫還記得當時祖父恍若吃人的神情。
所以在這一世,柳如畫在覺得差不多的時候就提前把關於這次的事情和結果告訴告訴了祖父,祖父神色非常鄭重,當天晚上就做了十分嚴密的部署。而在昨夜,那人果然來了卻無功而返還受了傷之後,祖父便非常高興地大大獎賞了她。
祖父還說,此事完全可以一石二鳥,若是順利的話,甚至能讓朕家再也翻不了身。
柳如畫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她至今也沒有下定決心到底應該站在誰的那一邊。或者說,她即便是想要站到大皇子那一邊,大皇子也可能不接受她。而她想要占,想要幫二房子,他所知道的上輩子的很多事情卻都沒有辦法幫到二皇子,甚至上輩子二皇子最大的助力,鄭家如今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大王子異係的人了。
所以,柳如畫非常地憤怒和痛苦,她如今竟然是什麼都做不得進退維穀的地步。因此她每每都在後悔為什麼在她剛剛回來的那幾天她不用最快的速度出手!
若是上天能再給她一次機會的話,她一定能夠把一切都做到最好!
在柳如畫還在腦海裡做著不切實際的夢的時候,鄭百十果然讓張良人和鄭有金領著他們所屬的禁衛,挨家挨戶的去詢問搜查那受了傷的盜賊。
張良人和鄭有金自然領命而去,不過在離開之前鄭有金偷偷摸摸的問了一句自家老大:“老大,找到了人真的直接抓起來嗎?”
鄭百十斜眯著這個最小的“十八羅漢”,伸出腳就要踹他,鄭有金才嘻嘻哈哈的跑遠了,追上了張良人。
鄭有金之所以會這麼問自然是看出了他們家大哥對於柳老頭十分不屑、甚至有點懷疑的態度。
而事實上鄭百十也確實是不相信柳尚書的話的,就連他自己都不敢拍著胸脯說他鄭百十沒有對不起任何人,這個混到了大晟國幾乎最頂層的老狐狸,怎麼可能會是個好人。
當然,讓鄭百十堅定地認為柳尚書不是什麼好東西的原因,還因為這老家夥很可能是他死去的老丈人的大仇家——二十多年前這位柳尚書可是戶部的左侍郎。而他的頂頭上司就是他家老丈人的至交好友戶部尚書周振。
如果不是他那老丈人為了那位周大人貪汙賑災銀兩的事情奔走求情,最後也不會招來殺身大禍,也就不會有之後他遇到月戎的事情了。雖然他很高興能夠遇上自己的媳婦兒,但老丈人一家的仇和怨卻也不能就看著不管的。
鄭百十這樣想著,忽然就意識到了一個非常荒誕卻又非常有可能發生的情況。他瞬間就變了臉色,大步向著自家的當鋪而去。這件事情如果真的有這麼巧的話,那那個受傷的大盜還真的不能就那麼被抓送給柳老頭處置。但若是他抓到了那個大盜卻不把他交上去,他對外可是完全不好交代了。
到底要如何處置那個人呢?要不要讓他和月戎見麵呢?鄭伯爺神奇頗為嚴肅地去找自己的兄弟了。
而這個時候,已經到了城外的謝玉收到了一張子醜遞過來的字條。
他看到字條上的內容之後眉頭微微皺起,眼中閃過幾分不讚同和無奈。那人實在是太急了些,應該等他回京之後再行動的。如今就連他也無法插上手了。
謝玉這樣想著便想到了自家嶽父大人的官職以及嶽母大人可能的身份,他更加頭痛了。可千萬不要讓那兩個人碰上,要不然,日後怕是無法收場。
“子醜,你通知明一他們,在南區附近的街道多多尋找,最好能夠在所有人之前,找到那人。”
子醜領命退下,謝玉驚歎口氣便隨手掀開了馬車的車簾,而後他便一眼就看到了,那女扮男裝、搖著扇子十分悠然自得的在路邊的小攤上吃點心聽八卦的他的未過門的嬌妻?
而在他嬌妻?的旁邊,還坐著一個劍眉星目、身姿筆挺的少年郎?!
即便是大皇子殿下再怎麼有城府,見到這畫麵也差點炸了!
他此時最重要的當然是要回去複命見他父皇,但是!謝大皇子看著和那個少年郎言笑晏晏的自己的嬌妻,覺得這個時候嬌妻比爹重要。
反正他都已經回來了,江南的事情也已經部署好了,短期內不會有大亂子。他哪怕是晚上再見他爹都可以,但錯過了這次抓包的機會,他就沒有光明正大的讓人給那少年郎套麻袋的機會了。
“唔,唉,都是跟我那兩個大小舅子學壞了。我竟然也會想套人麻袋。”
謝玉輕輕搖頭歎了一聲,然後,他果斷地叫停馬車、掀開車簾、拿好他在江南最好的手藝人那裡買的、他親自畫的花樣子的金簪,腳步從未如此敏捷地跳下了車。
此時鄭一一正和荊玉湖一邊吃著小餛飩和炸果子,一邊聽關於柳家那飛天大盜的江湖傳聞。
鄭一一覺得這個餛飩鋪的老板不去當說書人實在是可惜了,瞧他那上下嘴皮子翻飛、差點兒就把那個飛天大盜說成香帥第二了的勁兒,真是厲害得緊哦。
荊玉湖常年在寨子裡,雖然有時候會跟隨父親下山去鎮子裡做買賣,但在經常這麼熱鬨人多的地方和聽人講八卦還是第一次,她雖然也聽得很認真不過總有三分的注意力是留給鄭一一的,她舅舅如今已經安穩的住在鄭府裡開始慢慢的恢複了,她自然就要履行自己的承諾——成為鄭一一的保護者,直到還清她的命。
不過,鄭一一和鄭家人自然是不會讓她還命的,荊玉湖也知道鄭家人好。但這並不影響她打從心眼裡想要保護這個善良又開朗的好姑娘,而且荊玉湖覺得,她每次看到一一丫頭那愉快的笑臉,自己也忍不住跟著心情好了很多。
荊玉湖女漢子表示,她非常滿意現在的生活和這份她自己不要俸祿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