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個聲音出現的時候, 整個大理寺的問訓堂內都是一靜。
鄭百十原本坐在椅子上輕輕抖動的腿也不抖了、大理寺卿盧盛也坐直了身體, 隻有在旁邊仿佛胸有成竹的柳公明隱晦的勾起了嘴角, 他看著旁邊臉色大變的鄭家一家人心中得意極了。
光看這家人這無比震驚和惱怒的表情,就能夠看出來他們必然是沒有想到自己身邊的人竟然會背叛他們的。
所以說這就是一家披上了錦緞華服也不像貴人的土包子!之前他們從來沒有用過下仆,就以為這些仆人們隻要簽了賣身契就會一直忠心於他們了。但是他們怎麼可能知道財帛是多麼的能動人心呢,就算是簽了死契, 隻要有足夠的權利和金錢總能夠打動這些人的。
再說一句特彆涼薄的話,這些仆人們也全都是沒有見過世麵的賤民。說什麼他們就會信什麼,哪怕開口承諾的那些東西全都不給這些人, 最後直接讓人把這背主的賤民給打殺了, 也不會有人替他們出頭的。
所以, 更加一家人看起來光鮮實際上還是太嫩了些啊。有了這仆人的作證,還有那一箱子早就準備好的藥粉, 鄭家這次是絕對逃不了的!
鄭萬在靈猴兒跪下來開口說話之後就滿臉驚怒至極的表情,他二話不說的一腳就踹到了靈猴兒的胸口上, 把靈猴兒給踹翻在地。指著他的鼻子怒喝:“你是吃錯了什麼藥?敢在這裡誣陷你家少爺?”
靈猴兒被踹了一腳,不但不驚慌反而還覺得更安心了一些, 鄭萬現在的反應越憤怒就說明他心中越心虛,那麼自己之後得到那一大筆錢去做富家翁的可能也就越高。不過這小子不愧有那樣一個名字, 這會兒他心中高興, 麵上卻是直接難過的哭了出來鼻涕和眼淚都直往下流。
他直接給鄭萬砰砰的磕頭:“少爺!少爺我正是為了少爺你好才一定要說實話的啊!”
“咱們鄭家可是陛下親封的義勇伯府, 皇帝陛下是多麼信任咱們一家啊!正因為這樣少爺你才不能為了那些蠅頭小利就包庇那被朝廷認定的罪犯不是嗎!就算那個人給少爺和伯爺您們的好處再多, 也比不上陛下的信任啊!那個人不是好人, 少爺你幫了他就是在助紂為虐啊!靈猴兒一直都受少爺的照顧, 怎麼也不能看少爺被那個惡人給帶壞了!怎麼也不能看著咱們伯府的信任被打碎了啊!”
靈猴兒說的那叫一個聲情並茂大義凜然,鄭一一和鄭千站在旁邊看著他這樣的表演,都沒想過這小子竟然這麼能說。
然後再看一眼自家弟弟那差點被氣的七竅生煙的表情,鄭一一就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大哥:“看看阿萬的樣子,這會兒估計覺得自己當初是眼睛瞎了才會選這麼一個滿口謊言的小廝。”
鄭千冷冷的嗤笑了一聲:“這人是他自己選的,看中的不就是這小廝的機靈勁兒麼,可惜這小廝的機靈都用到不該用的地方去了。要不是當時你和娘攔著硬把石山給塞到了他身邊,那小子當時還要選另外一個同樣機靈的家夥呢。”
“若是那樣才有意思,這會兒跪在地上的怕就不隻是這麼一個人,說不定兩個人都一塊跪過去了呢。”鄭千的聲音明明帶著笑意,不過卻讓後麵聽到他這話的滿貫和大順都額頭冒汗心中發冷。就連鄭一一身邊的大丫鬟青荷也是心中一凜,明白這是大少爺在敲打他們這些下仆,千萬彆因為跟著的主子寬和容易伺候就心思大了,不然最後的結果怕是不會被靈猴兒好。
雖然靈猴兒這會兒能把二少爺給賣出去了,但是光看大少爺和大小姐的表情沒有半點慌張,她就知道靈猴兒怕是算錯了結果。
其他的青荷並不清楚,但是她從被買來跟著大小姐到現在也有三個多月的時間了,雖然很多事情大小姐都親力親為並不讓她們這些丫鬟摻合,但她清楚的是大小姐是個心中有丘壑的女子,而且大小姐很聰慧。是她見過的最聰明的人。有時候大小姐能夠僅僅憑著彆人的一句話、甚至一個動作就猜到他們想要做什麼,而她幾乎從來都沒有見過大小姐臉上出現驚慌的表情。
所以青荷壓根就不明白,怎麼京中還有傳言說大小姐、大少爺、老爺和夫人他們是十分蠢笨的人。
如果老爺夫人、大少爺大小姐和二少爺都是蠢笨之人的話,那麼這京中的聰明人怕是不剩下幾個了。
她還專門和青蘭青藕青竹討論過這件事情,青蘭說這是小姐在故意藏拙、青藕說是京中那些人太蠢眼瞎,而青竹則是一邊縫著小姐的衣裳一邊不屑地道:“那是小姐懶得跟他們一般見識。隻有聰明人才能夠認出聰明人,傻子從來都是自作聰明的。”
青荷覺得青竹說的很對,現在她看著靈猴兒,就覺得他是那種自做聰明的傻子。
就在這時,那坐在上首的大理寺卿盧盛終於再次開口。
他看著那個滿臉真誠涕淚橫流的小廝,又看看一開始異常憤怒對著小廝接連踹了好幾腳、踹完後臉色又恢複了平淡的鄭萬,眼中閃過幾分異樣。
“鄭萬,你都聽到了你的小廝說的話了,事到如今你還堅稱你沒有庇護那個潛入柳尚書府的賊人嗎?”
鄭萬連連冷笑:“小爺說了沒有就是沒有,小爺怎麼說也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從來不屑說慌!”
鄭一一和鄭千都微微挑了挑眉毛。這話說得才是正兒八經的鬼話呢。
盧盛摸了摸他的胡須,點點頭正要開口,那邊的柳公明見鄭萬如此嘴硬又是憤怒又是冷笑地直接伸手指著那被一個護衛抱著的鄭萬的藥箱:“你既然沒有勾結那個賊人,那你敢不敢打開這藥箱讓我們看看?!我家書房的兩個守衛可都是被人直接給迷暈了的,而且老天有眼,那賊人在我家翻東西的時候,不小心遺落了一包用來迷暈我家仆人的藥粉!若是你心中無愧,敢不敢把你那藥箱裡的藥粉和我們家那賊人遺留的藥粉比對一下?!”
鄭萬聽到這話直接嘿嘿了兩聲。他伸出自己比柳公明短了很多的胳膊手直指他的鼻子:“你誰啊?坐在你上首的那位大人還沒說話呢,你怎麼就在這裡逼逼了?”
“而且,你說的話還挺有意思的,你都沒見過我也從來沒見過我的藥箱,怎麼就知道被護衛抱著的那個是我的藥箱來著?那就是個箱子,難道我不能在裡麵放金銀珠寶或者貴重的東西嗎?你怎麼知道那裡麵一定是藥啊?嘿嘿,難不成你也是我家的哪個下人?我在家中從來沒見過你這麼老還這麼醜的下人啊,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我那箱子是裝藥的啊?”
鄭萬這話直接把柳公明給堵了個麵紅耳赤。他心也重重的跳了好幾下頗覺懊惱,他剛剛為什麼要控製不住自己直接說出那些話?那些話直接讓那個小廝說出來不就好了嗎?!現在被那小子給抓到了漏洞,實在是!
“我、我不過是聽說鄭家的二少爺很喜歡製藥而已,你那曾祖會醫術、你和太醫院的劉太醫的孫子關係密切!你自己不是還開了個沿街的藥鋪子嗎?專門賣那些稀奇古怪的藥!”
鄭萬又揚起了眉毛:“哦。原來是這樣啊?可是我開的那個藥鋪子用的可不是我的名義開的,這事兒除了我家裡的仆人和我親人之外誰都不知道,怎麼你又知道了?嘖嘖嘖,可見你確實是在我家當過仆人的,不光是當過仆人,你還特彆喜歡打聽主家的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