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蘿解下玉佩,蹲下來係在八公主腰間。
八公主又看見薑蘿身後的景和,呆了一下,下意識地叫了一聲,“皇嫂”。
景和的微笑漸漸消失,周圍聽到的皇子皇女先是目瞪口呆,然後強忍笑意,最後低頭無聲劇笑。
“皇…皇姐…”八公主絞儘腦汁,感覺這個稱呼不對,又想換了一個,“皇…”
“這也是你皇兄。”薑蘿見她有些緊張,眼淚花兒也在眼眶打轉,可憐可愛,就把她抱了起來。
八公主又軟軟叫了一聲景和,“皇兄。”
景和也解了玉佩,戴在八公主另一邊。
三公主見太子沒有訓斥八公主,才稍稍放下心來。
“皇兄恕罪,八妹年幼,一時口誤,景若先代她賠禮。”
“無妨。”景和神色溫和,內心也平複下來。
“晏兮性子很好的,他很喜歡八妹。”
薑蘿把軟綿綿的八公主遞過去,景和立刻熟練地抱在懷裡。
三公主目瞪口呆,太子皇兄竟會如此熟練地抱孩子?
景和暗地裡叫八公主為討厭鬼,心裡卻著實喜歡這個小丫頭。
犬戎攻打進來的時候,小丫頭還未及笈,收攏了皇族剩下的兵馬,在南方打遊擊,寧死不降,隻留下一句,“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她是景國最後的脊梁。
這一回,定然要護住八皇妹。
至於抱孩子的姿勢問題,多虧了何惜蕊生的那個孩子,非常黏景和。
大人的錯誤不該牽扯到小孩子身上,景和偶爾也會抱抱那孩子,甚至動了念頭,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養著……
後來被流放,發配邊疆,也就擱置了這件事。
不知道這輩子何惜蕊與景耀會不會生下那孩子……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山下石道邊,刻了一行雋秀的詩。
下麵是柳緋煙的章。
“哇!竟然是柳先生的親筆!”
一眾皇子圍過去又摸又拓印,十分狂熱。
“皇嫂,柳先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啊?”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公主一臉憧憬的看著薑蘿。
“柳師是一個很好的人,若你喜歡他的字,我那兒有他的帖子,可以贈你臨摹。”
“皇嫂!皇嫂!”小公主臉色潮紅,幾乎要激動得昏過去!
那可是千金難求的柳緋煙真跡!
想買也沒有門路的好東西!
“皇嫂!”
一群半大少年、蘿莉圍著薑蘿,仰著頭,眼神孺慕,一個個躍躍欲試又不太好意思,像一堆小奶狗,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睛討要零食。
景和很不理解。
他也是專注詩書經學,君子六藝樣樣精通,為什麼他就不能像柳緋煙那樣被皇弟皇妹們喜歡呢?
難道是他以前太古板了?
還是和皇弟皇妹們相處太少?
景和沒留意腳下,一腳踏空,眼看就要跪地,薑蘿一手提起他的衣領,把他拎得站了起來。
周圍的皇子皇女瞬間露出崇拜敬仰的眼神。
太子妃是個武林高手!
“留神。”
耳朵裡鑽進來薑蘿的聲音。
景和不自覺就紅了臉。
一群蘿卜頭盯著他。
景和冷著臉,瞬間肅穆起來。
“你們在太學上到哪兒了,讓皇兄來
考教一番你們的學問。”
孩子們鴉雀無聲。
“六皇弟,你先來。”
景和先挑同行的最大的弟弟。
“回皇兄,學到《史記》了。”六皇子十三歲不到,長得也不錯,就是性子有些頑皮,總喜歡擠眉弄眼的,好好一個俊秀少年看起來十分不正經。
這會兒攝於太子的威名,強行板起臉,看起來怪模怪樣,十分滑稽。
“今人方為刀俎,我為魚肉,何解?”景和也習慣性地冷著臉。
他一直都是這個表情。
大多數時候都是這樣。
重生後倒是有些改善,然而,麵對弟弟妹妹,依然是萬年不改冰山臉。
“刀俎是皇兄,我是魚肉。”六皇子老老實實瞎解釋,沒等景和說話,又添了一句。
“皇兄為魚肉的時候,皇嫂就是刀俎。”
景和眉毛一豎,佯裝發怒。
六皇子立刻縮到了薑蘿身後,嘴裡叫著,“皇嫂救我皇嫂救我!皇兄要打我了!”
“回去後《項羽本紀》這一節抄十遍,交到東宮給孤檢查。”
景和原來不打算罰他,這會兒臉都黑了,一如既往地給六皇子加工作量。
“皇嫂~”六皇子扭著身子,扯著薑蘿的袖子,小聲撒嬌。
“救我出苦海吧~”
“莫要鬨你太子哥哥,小八才四歲,情有可原。你這麼大一隻,男子漢大丈夫,還怕抄書麼?不過今日是來出遊的,抄書未免影響遊玩的心情,就罰你回去後抄三遍,如何?”
“皇嫂說得是。”
六皇子又高興起來,還悄悄朝景和眨了一下眼睛。
待上了山,小孩子們各自散去,都帶了侍衛宮人,也不擔心安全問題。
景和與薑蘿單獨行動,挑了一條寂靜的小路。
“孤沒有什麼威信,讓你見笑了。”
景和還是有些複雜。
重生一回,境遇好像沒有太大改變,朝堂裡還是那些人,招攬了一些在未來會發光的人送去北疆,短時間也沒有什麼成效。
“晏兮性情很好,他們是真心把你當作兄長。”這樣融洽的皇族人,薑蘿確實覺得很少見。
除了景耀不是個好東西。
大部分皇子皇女都真心敬愛景和這個太子。
“孤…”
景和思及弟弟妹妹們後來的遭遇,臉色發白,心緒翻湧。
景耀排除異己,和皇後聯手弄死了很多弟弟。
妹妹們有的出嫁了,流落民間,有的被犬戎搶走,被百般折辱,有的病逝,有的戰死,甚少有好結果。
剛開始他被廢除,流放北疆,被忠誠的親信們護著。
犧牲了無數人,才等到熙元帝召他回去。
可惜,回去得太晚了。
那是熙元帝已經崩逝,他晚年時最寵愛的珍貴妃也成了景耀的禁臠。
景和被圈禁在東宮裡,看著這個偌大的國家,一點點淪陷。
閉眼時山河已改,重來一次,竟十分無力。
四兩撥千斤,他撥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