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壯漢一聲令下,潛伏在林間的兵士持槍而出。
憐雨跟在大漢身邊,把弓背在背後,手中紅纓槍飲了不少血,黏住了那團紅纓,不經意掃過一眼,頓時就覺得手中槍沉重起來了。
他雖和譚富貴有仇,和這些死侍卻沒有。
隻一照麵,就確立彼此是你死我活的關係。
手下動作不停,很快中間就隻剩一個嚇得失禁、散發著惡臭的譚太監。
大漢在他的驚恐求饒聲中,利落地結果了譚太監。
這太監賊奸滑,若是不死,容易為人所用,挑起事端來。
好不容易才逮到這麼條大魚,當然要先敲死,免得又被他翻了盤。
憐雨丟了槍,扶住一棵樹,終於按捺不住,開始嘔吐。
那種鐵器刺穿身體的入肉感……
清晰地提醒他,那是活人。
“你這樣殺一回人吐一場可不行啊……”
壯漢拍了拍憐雨的肩膀。
“若我能看著天下安定下來,吐個百十回又何妨……”
若是原先是為了功名利祿,如今…憐雨就是為了安穩。
殺人也不是很好的事。
如果每個人都能好好活著,沒有戰亂,沒有貪官,窮人不賣兒賣女,富人不養妓養娼……
想到這裡,憐雨又吐了。
“聽說最近來了個極有名的鈴醫,若是遇著他,說不定能治好你這個嘔吐的毛病。”
“那也不錯。”憐雨漱了口,苦笑著,接過身邊人遞上來的手帕。
嗯?手帕!軍營的人怎麼會帶手帕?
“你這個孽子!”
薑蘿把憐雨擦過的手帕往地上一丟,抽了掛幡的杆子,對著憐雨的屁股就是一下。
“師兄啊啊啊啊啊!”憐雨結結實實挨了一棍子。
本來打算伸出援手的壯漢也停了手。
一家人團圓,他一個外人就不插手了。
溜了溜了:)
“我怎麼和你說的!”
薑蘿看見黑了一大圈,臉上多了條傷疤的憐雨,棍子快出殘影來。
痛心疾首!
怎麼想不開去參軍!
還踏馬是個叛軍!
多好的孩子年紀輕輕就傻了!
“讓你等著,你怎麼答應的!”
薑蘿提著棍子,冷漠地跟在上竄下跳的憐雨後麵,不時來上一棍。
“師兄啊啊啊啊!我再也不敢了!”
憐雨捂著屁股,覺得心裡發毛。
這種發狂的師兄,從來沒看見過。
打人好用勁,真雞兒痛!
薑蘿對準憐雨的屁股就是一下。
本來就是隨手從路邊上削的細竹子,打起人來分外順手。
“輕一點啊啊啊啊!我的屁股!”
那種竹竿兒擊肉的聲音,分外清晰,聽著都覺得肉痛。
輕功練出些火候來的憐雨一路逃竄,直愣愣衝上一棵樹,坐在樹叉子上,屁股痛得直抽,露出一個可憐巴巴的笑。
“師兄你消消氣,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你下來。”
薑蘿把棍子插在地上。
“等你氣消了,我再下來。”
憐雨慫慫地看著薑蘿。
不少人遠遠地在熱鬨。
剛開始的時候,憐雨長得瘦瘦小小,打散分進兵營,難免有人動了欺負的念頭。
比如想讓他給自己洗衣服洗襪子什麼的……
然而憐雨功夫不差,性子越發張揚,彆人欺負到頭上來,從來沒退縮過,一來二去就成了軍營裡有名的刺頭。
運氣好得了上官賞識,依然有人心中不忿。
總覺得被一個新來的毛頭小子壓在頭上,很不爽。
今日看著雖然幸災樂禍,卻也有些羨慕。
他們家裡的人,不會這麼找上來。
正在感傷著,就看見那後來的青衣男子三兩下上了樹,姿勢優雅自然,如閒庭信步,一把拎住了憐雨。
怕不是要被打腫……
慘不忍視,耳不忍聞。
然而薑蘿沒動手了。
“一時沒忍住。”
見憐雨依然慫著,薑蘿淡淡解釋了一句。
憐雨悄悄看了一眼薑蘿平靜的臉,反而慌了起來。
打也好,罵也好,總比不說話好。
“師兄你彆憋著,你要是生氣就使勁抽我。”
“我是生氣,這不是抽你能解決的。”
“你還小,你自己的一輩子,未來都要靠你自個兒經營。你選了一條相對困難的路,如果你不是一時腦子發熱,我也支持。”
“我隻是氣你,不等我回來就跟著彆人走,你到底有沒有把你這條命放在心上?”
憐雨見師兄眼眶有些發紅,心中酸澀,撲通跪下來。
“放在心上了。”
“師兄我錯了。”
“我隻是希望你惜命一些。”
薑蘿說著,心裡也有些難過。
憐雨還好好的,憐雲卻已經轉世去了。
“我這輩子沒什麼想要的,隻想看見你好好活著。”
“不求你建功立業,也不求你兒孫滿堂,隻希望你沒有因一時熱血折了性命,等垂垂老矣、回首往事的時候覺得沒虛度一生。”
“師兄,等四海升平,我就跟你回去。”
憐雨眼眶通紅,打算磕三個頭。
“我又沒打算回去。”
薑蘿決定跟著憐雨,死死盯著,絕對不能讓他缺胳膊少腿。
呂布那一身武藝,都逃不了慘淡下場,憐雨這初出茅廬的少年郎,還能一蹴而就不成?
磕完第二個頭的憐雨猛然抬頭。
薑蘿蹲下來順手把他的頭按下去,再磕了一個,補滿三個。
“頭就不要輕易磕了,等你日後娶親,拜高堂,再磕也不遲。”
是啊,你都按著我磕完了,再說也遲了。
憐雨呆呆的看著薑蘿,仿佛失去了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