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飛霞第一次看見溫瀾玉哭, 還哭得這麼厲害, 讓她心裡酸澀難言, 也想跟著哭。
“當日幽月森林,青霞宗修士也如今日,追捕我母親。”沈阡陌又想起來那天母親因為自爆妖丹的場景, 聲音冰冷下來。
“當然也有不同, 我母親沒有化形,是一隻妖獸, 死了對於修真者來說也不算什麼。”
“溫道友,今日何故如此失態?”
沈阡陌這時候還保持著本體,兩三米長一隻猛虎, 神駿異常,淺金色眸子裡盛滿了譏諷。
沈飛霞張口欲言, 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若你恨我當年參與了圍攻,在此地殺了我吧……溫某絕不反抗。”
“殺了你有什麼用, 我母親已經回不來了。”白虎低歎了一聲, 前爪猛然揮出,爪中伸出銀白色的尖鉤形指甲,破空聲極刺耳——
“不要——”沈飛霞出聲時, 已經太遲了。
粗糲的碎雪揚了溫瀾玉滿身, 幾滴熱血飛濺在地。
溫瀾玉左臉多了條寸許長的傷口, 不太深。
“罪不在你, 我們兩清了。”沈阡陌走到薑蘿邊上, 把爪子上沾的血擦乾淨。
沈飛霞懷裡的孩子突然醒了, 周圍沒有她熟悉的氣息,哭了起來。
那孩子才幾個月大,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沈飛霞根本不會抱孩子,這會兒手忙腳亂的,幾乎崩潰。
“前輩前輩!”
沈飛霞連忙把孩子伸到薑蘿麵前來。
薑蘿終究有一點經驗,把孩子抱在懷裡,哭聲小了些,依然在不斷啜泣。
虎崽也落了地,變大後小心翼翼湊到沈阡陌那裡去,把一隻爪子搭在它肩上。
“妹妹彆難過,你還有我。”
沈阡陌一把推開虎崽的爪子,轉過身去,伏在雪地裡。
它的毛色極白,幾乎與風雪一色,像雪地裡暈開的白色墨汁。
“地上涼,你變小了坐在我背上吧。”虎崽又湊過去。
“閉嘴!”沈阡陌一掌糊開虎崽愚蠢的大臉。
眼淚就從虎崽眼睛裡落出來了。
“不許哭!”沈阡陌感覺頭都大了一圈。
“嗚……”虎崽儘力在忍住,然而還是哭了。
“有人類拿鋤頭錘我的屁股,嗚嗚嗚……”虎崽突然又想起上次的事,哭得更傷心了。
“錘哪兒了我看看。”沈阡陌聲音十分冷淡,甚至還有一點不耐煩。
虎崽把屁股給它看。
完好無損。
虎毛都沒少一根。
沈阡陌抬爪就是一巴掌。
拍出一聲脆響。
“好了好了不痛了。”
它還裝模作樣安慰了幾句。
虎崽感覺原來隻是隱隱作痛的屁股,被小白拍了一下之後,開始發熱,好像變得更痛了,委屈巴巴。
火鳳鳥死後隻有翎羽,無血肉,無骸骨,地上的鳥屍很快變成了一地羽毛。
怕它們被風卷走,溫瀾玉把那些翎羽收進了玉盒裡。
“師兄,你的修為……”沈飛霞眼看著溫瀾玉的修為飛快下跌,直到落到練氣一層才停下,驚慌地扶住溫瀾玉,摸索出幾顆療傷的丹藥。
“散去了也好重頭開始。”溫瀾玉並沒有接丹藥,又安撫了沈飛霞幾句。
“給。”
薑蘿把那個半妖孩子放在溫瀾玉懷裡,本來還在啜泣的孩子立馬就不哭了。
溫瀾玉僵硬地抱好孩子,發現她把手從繈褓裡掙出來,揮舞著要摸他臉上的傷口。
“此子與你有緣。”薑蘿一臉正直,良心活蹦亂跳。
溫瀾玉低頭看了看,那孩子正在笑,眼睛裡還有淚,笑容十分無邪。
還有一種難言的聯係,很親密,好像懷裡的孩子是他生的一樣。
“你是不是對她的母親做了什麼?”薑蘿突然露出了一個古怪的表情。
溫瀾玉一臉懵逼。
“她把本源印記留給你了。”溫瀾玉左眼下多了一點殷紅的痣,放大了看,是蜷曲的翎羽,柔弱而豔麗。
溫瀾玉摸了摸臉,什麼感覺也沒有,薑蘿見他不準備治沈阡陌留的傷,隨手施了個木係法術。
那道傷口很快就長好了,留了一道極淺的銀色疤痕。
那是沈阡陌留的銳金之氣,隻要溫瀾玉不主動驅出來,就會一直留著。
“妖族的本源印記承載著她的天賦妖術,一生記憶和情感,死前傳給你…莫要辜負了她的信重。”
“我一定好好照顧她的女兒。”溫瀾玉看著懷裡的孩子,久違地柔和了神色。
恭喜溫瀾玉一天內不但多了兩個紋身,還喜當爹。
薑蘿用大耳刮子扇醒那個修士,再往地上一丟。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被兩隻眼睛比銅鈴還大的猛虎嚇了一跳,一黑一白,都用冰冷的眼神看著他。
“你們是人是妖?”他瑟縮了一下,問道。
薑蘿又是一大耳刮子抽過去。
“和你有關係嗎?”
“沒…沒關係。前輩行行好……”那修士不敢怒不敢言,露出一個討好的笑。
“不行。”薑蘿又打算給他一個大耳刮子。
他下意識躲過去了。
“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兒。”薑蘿讚了一聲。
“不敢當不敢當。”他連連擺手。
“小人修為低微,身無長物,隻有這麼一個儲物袋,獻給大人。”他恭恭敬敬取出儲物袋,送到薑蘿身前。
薑蘿掂量了一下,有些份量,塞進了自個兒袖子裡。
沈阡陌嘴角抽了抽,挪開視線。
那修士一看見薑蘿收了,心裡就放下大半,看來這位前輩是黑吃黑,應該不會要他的性命。
“你叫什麼名字?”薑蘿看起來和顏悅色的,十分好說話。
“晚輩傅宣。”傅宣雖然臉蛋腫了,但他依然擺出來一副溫柔謙遜的表情。
“抽他!”薑蘿朝虎崽使了個顏色。
虎崽這回倒沒慫,用肥厚的爪子抽打傅宣,不知道姑姑讓打多少下?
早點打完早點休息。
大壞蛋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