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之後,心中仍存有一絲光亮。
是不是這次就不會被拋棄了?
吃了一碗麵,原主就放鬆下來,晚上睡了一個甜甜的覺。
竟真的留了下來,有了一個家。
“好。”
江母也知道原主喜歡吃她煮的麵。
她手藝平平,偏偏江河喜歡得緊。
最近江河都沒吃什麼,她打起精神來,要做一碗好吃的麵。
薑蘿這次吃光了一大碗麵,連湯也喝了個乾淨。
雖然胃裡暖暖的,四肢乃至全身都是沉重的寒意。
一點點侵襲而上。
後半夜薑蘿再次被推進重症監護室,然而這次再也沒有奇跡發生了。
江母江父都等在邊上。
看著代表著心跳的心臟監護儀上的數據一點點跌落下來,弧度漸漸平緩,變成一條僵硬的直線。
“儀器是不是沒貼好?”
江母欲走過去,卻被江父拉住。
床上的人臉上還帶著淺淺的微笑。
幸福、安寧、平靜、溫柔。
呼吸已經徹底停止了。
“哇——”
江久突然爆哭出聲,江母攬著她,兩人哭成一團。
江父眼眶也紅了。
“他活著的時候太累了。”
“現在…也是解脫。”
沒有人知道江河用的是什麼辦法來抗擊慢慢侵襲而來的死亡陰影,他從來沒有說過自己如何痛苦,總是帶著溫柔的笑意。
一次次從正常的生活中脫離出來,獨自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裡,數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每次失去意識,都在想,是否這次是終結…
沒有繁重的學業,時刻麵臨著生死的天平。
稍有差錯,就直通死亡。
“多器官功能衰竭,節哀。”
主治醫師溫聲勸慰江家三人,心裡也很不好受。
他第一次看見江河的時候,還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實習醫生。那時江河還是個半大少年,眼睛裡充滿了活下去的欲望。
滿是生機,像春天的小樹。
他短短幾年間成功的手術不斷,越來越沉穩謹慎,創造了很多奇跡,成為了有名的心內科醫生,手底下帶了幾個徒弟。
再次看見江河的時候,少年長大了不少,眼裡的光卻一點點黯淡下去了。
那是接受死亡的平靜。
明明年紀不大,正該是盛放的時候,卻耗光了所有的生機。
演唱會上的江河像一個正常人,很耀眼,驚鴻一現,如流星,如煙火。
越灼目,越讓人喘不過氣來。
願有來生,願來生江河無病無災,自由安寧。
江河這一場演唱會反響還不錯,粉絲猛然暴增了幾十萬。
上了頭條後又暴增了幾十萬。
然而他的微博再也沒有了新動態。
不少粉絲在下麵留言,想集資讓江河再唱一次,送江河出道。
先前那些陰陽怪氣的評論便又出來了。
說江河處心積慮出道等等。
按理說,這個套路,應該是江河出道,狠狠打臉。
然而江河的微博依然一動不動。
沒有任何新動態。
粉絲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為什麼江河不給出一些回應呢……
任由彆人黑他。
一周過去了。
江河依然沒有上線。
掉了一些關注。
他好像神隱了。
不少粉絲都在下麵問,江河去了哪裡,為什麼一聲不吭。
江河的遺物不多,一切都安然留在他的房間裡。
手機也是。
江家父母偶爾看看,卻不會替他發微博。
一切戛然而止在那一天也挺好。
微博上的熱度很快就會冷卻下來。
引爆話題的是一個妹子發的微博。
“喜歡的人去世了,還能來得及告白”
本來是很傷感的事,因為配圖裡的人長得太像江河,而引發了一輪攻勢。
那個妹子是療養院的護士,暗戀江河很久了,一直沒有勇氣表白。
發現江河的東西被收走了,才得知江河的死訊。
妹子沒有多少粉絲,隻是在自己的小世界緬懷一下,沒想到引來了眾多如狼似虎的女粉絲,也有跟風湧來的“理智黨”。
“我不相信江河病逝了嗚嗚嗚……”
“一會兒演唱會一會兒出道一會兒死訊,可真能作的。”
“江河一定沒有死,這是炒作對不對?”
“還是說江河隱瞞身份重新開始了新生活?”
“應該隻是長相特彆相似吧!我不相信江河不在了!”
江河的微博依然沒有動態。
穿著病號服的人身形羸弱,正在給窗台上的綠植澆水,半張側臉白皙到病態,幾乎融在光裡。
和演唱會現場裡,江河的側臉一模一樣。
根本無法接受。
一時出現很多攻擊那個護士姑娘的人,還有的人肉出了她的信息。
江母斟酌著和江父商量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公開江河的死訊。
這件事裡有太多人給江河潑臟水,也波及到了那個護士姑娘。
江河隻是想單純地完成承諾,做一件他渴望已久的事。
除此以外,並沒有其他目的。
“江河於十月六號晚病逝。”
“他已經完成了他的心願,沒有遺憾。”
“希望你們一切都好。”
“如果江河為你們帶來了困擾,我們可以注銷這個微博賬號。”
“固然悲痛,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希望大家都好好的,控製一下情緒,安安穩穩,過好自己的日子,珍惜生命。”
配圖第一張是七、八歲時的江河,十分瘦弱,笑起來有些羞澀。
第二張是十二三歲的江河,養出了些肉,五官生得特彆好,笑容溫柔,抱著一隻白色的薩摩耶。
那是朋友家的狗,江河很喜歡,江母的肺不太好,家裡一直沒有養狗。
十四五歲的江河已經長成了一個漂亮的少年,穿著純白色T恤,在一大片向日葵裡微笑。
看起來十分陽光,不染纖塵。
十六歲的江河抱著吉他,正在看譜子,露出半張側臉,非常專注。
十七歲的江河平靜地看著窗外的鳥雀,讓人心中陡然酸澀起來。
十八歲的江河生日在手術室裡度過,剛經曆完一場漫長的手術,隔著氧氣麵罩拍的臉,蒼白無力,沒有一絲血色。
十九歲的江河戴著耳機在錄歌,正值忘詞…表情有些可愛。
二十歲的江河是一張病危通知書。
下麵是死亡報告。
多器官功能衰竭,急救失敗。
最後一張圖是動圖。
他剛出場的時候,衣袂翩飛,從光影中走開,越來越近,一個抬眸,笑意盈盈。
你好,我是江河。
自此過後,江河的評論區有很長很長的評論,也有很短的安好。
很久之後,這件事的熱度徹底消退了,又變成了一個清靜地方。
隻有十月三號的時候,會有粉絲去留言你好。
初遇即是永彆,隻匆匆一眼,再難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