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爹,你說魏大人是要去找知縣大人嗎?”
猶豫了一會兒,陶硯還是沒忍住問道:“這個引水的事,真的就這般要緊,能驚動日理萬機的知縣大人?”
張捕頭思考起來。
和陶硯一樣,他也是讀過一些書之後就棄文從武,近三十年雖然都在衙門當差但做的都是查案、抓人、護送之類的活。對於縣內的民生知之甚少,他知道乾兒子陶硯的這個法子能立功,但這個功勞竟然讓典史魏大人這般重視,卻是出乎他意料的。
“大人們遠見。”
他說完了這話,然後又小聲道:“陶硯,魏大人代行主簿之責,是知縣大人的心腹中的心腹,他既然這般重視此事,想來知縣大人也是看重的。”
張捕頭歎了口氣,“你乾爹我,做到捕頭就到頭了,除了查案辦差,彆的也都不會。不像你溫叔,還能讓家裡給謀個倉大使的缺,時機若到了,沒準還能往上升一升。旁的不說安穩是無憂的。”
“這次或許是你的機會,定要儘心儘力。”
陶硯認真點頭,“是,乾爹。”
他在腦海中回想著柳家村的一草一木,尤其是後麵的那幾座山以及山下的那些田地。不過雖然他有過人的記憶,但由於此前不太重視此事,當時的許多地方都看得潦草,如今回想起來竟有些模糊。
他頓時就懊惱起來。
心想等明天去幫忙夏收的時候,得把各處都走一遍才好,而且那夏收圖也要畫,還要畫得更好,最好能跟各家各戶打聽一下,將每塊地收了多少穀子都寫上。不但今年的要寫,去年的也得打聽打聽。
如此,待大人們問起的時候,他便不會答不上了。
這邊兩人正在忐忑呢,那一邊帶著畫卷的魏大人已經來到了知縣大人的屋裡,向正在查看本地往年稅賦的他稟告此事。
石縣現任知縣姓胡,人稱胡大人,他保養得宜,年紀看上去跟小他三歲的典史魏大人差不多,都是四十歲左右。他見魏大人行色匆匆,便問道:“行之,你如此匆忙所為何事?可是夏收的事?”
“大人。”魏行之略一拱手,“下官有一要事稟告。”
他將事情講了一遍,然後在胡知縣的示意下將畫卷打開,“大人請看,此引水之法便利之極,於本縣的農耕大有好處。大人您之前還在憂慮本縣多山少地,百姓們辛苦一年不過勉強糊口,風調雨順還罷,若是遇上天災怕就成了第三個臨縣。”
“如今有了此法,飽食不成問題啊。”
胡知縣看得目不轉睛,“這畫是誰畫的?”
“哦,是下官手底下的一個捕快,名為陶硯,就是和蒲知府有幾分關係的那一個,您之前說後麵去郡城的時候把他帶上。”魏行之解釋,“今早張捕頭來找我替他告假,我一問才知道有這事,這便來告知大人您了。”
“大人,此事事關重大,下官願意前往一探。”
胡知縣沉思起來。
“也好,你先去這柳家村看一看,”他看著桌麵上這幅在他看來很是潦草的畫,“若是真的能多收這麼多,你速速來報我。”
魏行之拱手俯身,“是,大人。”
……
柳樹根在數著要帶回家去的東西,鋪蓋肯定是要的,不然回到了家也沒地睡,另外他們一家三口有一個多月沒回去了,這次回去要給爹娘捎些東西表一表孝心。還有娘的生辰也快到了,雖然不是整壽,但一雙鞋還是要的。
想到這裡,他便喊道:“家裡的,你給娘做的鞋放哪兒了?”
金氏正在納鞋底,一手拿著針,一手拿著糊好的鞋底,看那鞋子的大小是做給小兒子柳石頭的。雖然柳石頭老是喊著自己現在叫做‘柳三磊’,但家裡人還是習慣喊他石頭,柳三磊是大名。
柳石頭今年九歲了。
年初的時候一家人來到了縣城,把柳石頭送到了學堂裡讀書,現在他已經能認得許多字了,每次看到他搖頭晃腦的讀書,柳樹根和金氏都很高興。
不過金氏出神並不是因為想到了小兒子,而是想到了三女兒。她生了三個孩子,大女兒就不說了,離得遠不知道日子過得如何,但上回石三郎來說大女兒懷孕了,那想來也差不到哪兒去。
關鍵是三女兒柳三丫。
原本三個兒女裡頭,三丫是過得最好的,嫁了陶硯那樣一個有出息的人,婆婆丁氏也是好相與的,人人都說她這是掉到了福窩裡頭。
可是……
“家裡的?”柳樹根沒見人回應,又再喊了一次,“你給娘做的鞋呢?明天回去可彆忘了帶上,我們這次回去,就得等收完穀子再回來。”
“啊?哦,在屋裡呢,我這就去拿。”
金氏剛剛不小心被針紮了一下,不過不礙事,她放下手裡的東西,就要進屋去把給婆婆做的鞋子拿出來。
可正在這時候,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有人在家嗎?”
“來了來了。”柳樹根連忙出去開門,不過他覺得奇怪,他們家沒搬過來多久,除了老宅那些人之外,彆的人都不知道他們住這兒。而現在喊門的這人很是陌生,最起碼他就覺得自己沒聽過這個聲音。
難道是口渴了,來討水喝的?
正想著,門已經被他打開了,露出了門後一輛馬車以及一個身材高大,穿著和他三女婿陶硯差不多衣裳,但更為年長的一個人來。
柳樹根覺得他有幾分眼熟,但一時卻想不起來了,“你是?”
張捕頭哈哈一笑,“柳老丈,我是陶硯他乾爹,姓張。陶硯和三丫成親的時候,我家裡的也去幫忙操持了,我還和你大哥一起喝過酒呢。”
柳樹根恍然,“原來是張捕頭,快請快請!”不過他覺得奇怪,陶硯他乾爹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到自己家裡來了。
“不了,”張捕頭擺擺手,“我這次是有要事在身,去你們柳家村辦事,還請柳老丈你跟我們走一趟啊。”
柳樹根聽了他這話,不但有些茫然,還害怕起來。
難道柳家村出什麼事了?
好在不等他多想,馬車車廂裡跳下來一個人,幾步就走到了門前,然後對柳樹根道:“嶽父,你彆擔心,是這麼一回事……”陶硯挑著重要的說了一遍,然後道:“現在魏大人要去柳家村看看收成是否真的多了。”
“我想著引水這事是嶽父您和村長他們一起做的,而且上回您也說了,田地裡的穀穗真的變多了不少,所以您就跟我們一起去吧。”
柳樹根腳步一軟,險些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