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活的時候,熱天就蹲在地頭上的陰涼處,身上披著件褂子,抽著煙,跟個老鷹似的。
冷天就裹著一件羊皮襖,往朝陽一麵的坡地上一躺,翹著二郎腿,時不時抿一口小酒,像頭曬太陽的豬。
他們隊的隊長說好聽的和孬聽的都沒有用,油鹽不進。
打隨你,罵隨你,隻要不讓乾活就行。
他們生產隊的隊長有時候真氣著了,拿鋤頭要敲他,這人滾刀肉,隊長舉鋤頭他就敢往鋤頭上迎。
沒傷著就繼續蹲地頭耍光棍,傷著了就躺家裡養傷。
他是破罐子破摔,當隊長的是守法公民,這種情況,守法的戧不過目無法紀的。
一點活不乾,年尾算工分肯定不給不夠他自己口糧。
他也不怕,去食堂耍無賴。
搬出來的饅頭米飯,直接往上頭吐口水,我吃不著誰也彆想吃。
陸豔明陸友湖這些人都整治不明白他。
“老子爛命一條,就特麼按堆算了,……”這是何兆寬經常說的一句話。
這是他對自己的總結,非常形象。
按堆算的就是大糞和臭狗屎。
……
何大毛也組織過對他的批鬥,也曾蒙上麻袋痛毆一頓,可無論如何做,何兆寬就是死不乾活。
總不能真的打死他吧?
村裡隻能暫時妥協,由著他去。可是這樣在村裡的影響非常壞,自律的人還好,就有不自律的人想跟一堆惡色相提並論。
而且馬上水洞村將迎來勞改釋放出來的高峰,要是其他勞改釋放人員也跟著他有樣學樣,大家想想都頭痛。
何小西知道,就是她出手,對於這種什麼都不在乎的人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不管哪裡,哪個時代都不缺這種無恥而沒有底線的人。
褚鳳雛再給水洞村打電話,電話機已經被移到了建在空地上的防震棚裡,陸友湖接的電話:“……好,我知道了,我馬上安排人去辦。”
掛了電話馬上召集人手:“快,通知所有人過來開會。”
聲音裡有不容錯辨的興奮。
他們一直等待的機會,一個能把何兆寬重新投進監獄的機會來了。
他想起何小西說過的話,想起她對何兆寬無賴行為的嗤之以鼻。
何小西說:越是看似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在乎的人,越有他想要緊緊抓住的東西,
他若是真的什麼都不在意,被罵被打就不會是這樣被動挨著的模樣了,
他這樣就是惡心咱們呐!
敢不敢打個賭?我賭他最在乎自由,最害怕再回到監獄裡去,要是能把他送回去,他立馬得哭,不會像現在這樣洋洋得意了……。
所以何小西要讓老武回到市局的崗位上,要把何大毛送給老武當馬前卒,這也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
這種積年的舊案,已經生效判決,嫌疑人都蹲了幾年大獄出來,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了。
這種案子沒有人會再重新啟動調查,那些塵封的舊卷宗,有些已經在衝擊公檢法的時候軼失了。
卷宗都不在了,還依據什麼去調查?
除了當年親曆這件案子的極少的那一些人,沒人記得這些,在意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