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喝到熱水,晏卿顧不上燙,狼吞虎咽的把一碗淡鹽水灌下肚。
喝完之後還不等他喘口氣,李達就一把揪起他的衣領,惡狠狠的威脅,“快說!你怎麼知道回去的路?要是讓老子知道你在耍花樣,老子把你扔下船喂魚!”
他們這群人在海上迷失太久,經曆了無數的風暴、疾病、內亂……眼睜睜的看著同伴一個個死去,卻始終找不到回去的路。恐懼與絕望在每個人心中蔓延,對於回去,他們早就不報什麼希望了。
隻是心裡還存著那麼一點僥幸,期望著峰回路轉,能忽然找到回去的路。
所以在晏卿說知道回去的路時,李達這些人才會如此激動。雖然理智告訴他們,晏卿不可能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話,早就會說出來了,也不會等到現在。
他現在這樣說,隻是為了要水而故意撒謊罷了。
但這句話太有誘惑力了,但凡有那麼一絲可能,他們都不敢不去賭。所以才聽從的給晏卿燒了水,還按照他的要求加了點鹽。
等晏卿喝完,他們就再也忍不住了,“快說!你是不是在騙我們?”
晏卿恢複了一點力氣,靠在船艙上,有氣無力道,“我沒騙你們,騙你們對我來說有什麼好處?就算我現在撿回一條命,等你們發現真相,不還是會把我扔下船?說不定還要吃一頓苦頭,還不如剛才沒有知覺的時候死了算了。”
這話說的有幾分道理,李達遲疑了一下,又問道,“你真的知道路?那你之前怎麼不說?”
“這方法我隻有七八分的把握,所以不敢說,萬一不成,豈不是落個埋怨?現在死到臨頭了,死馬當活馬醫吧,反正不會比現在更糟糕了。”
晏卿隻能這樣說,不然實在沒辦法解釋他之前為什麼不說。
李達信了幾分,慢慢鬆開了他的衣領,後退兩步,“好,我就信你這一次,若真有七八分的把握,我現在就去通報給宋大人,以後就由你指路!”
彆說七八分,就算隻有一絲機會,他們都會緊緊抓住!就像瀕死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李達隻是這條副船上的小管事,這個副船上載的都是一些食物資源和最下等的雜役,環境擁擠,臟亂不堪。
另外一條主船上,條件要好的多,住的是幾個主事人和武力高強的侍衛。也正是有這些侍衛震著,所以才沒有發生大的亂子。
大的亂子沒有,但也發生了幾次小的叛亂。人在絕望之下,最容易喪失理性,變成凶狠殘暴的怪物。
李達在船上發出信號,不遠處的主船收到信號,做出回應,隨後兩條船慢慢相靠,用甲板連接在一起。李達去了主船彙報情況,餘下的一些人,每個人都虎視眈眈的盯著晏卿。
沒辦法,回去的誘惑實在太大了,沒有人能平靜。
水生悄聲問晏卿,臉上帶著擔憂,“晏卿,你真的知道路?若是騙他們,咱們都會死的。”
晏卿點了下頭,“放心,我沒有騙他們,我們一定可以回去的!”
水生被他臉上的堅定感染,慢慢放下心來。
“嗯,我們一定可以回去。”
李達去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從主船回來。
“徐晏卿,你收拾一下,隨我去見宋大人!”
說完,他又皺起眉頭,眼神冷厲的直視晏卿,“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知道路?你現在改口還來得及,等見了宋大人,若讓他知道你騙他……哼!後果可不是你能承擔的!”
晏卿毫不畏懼,點頭道,“我沒騙你。”
於是李達領著他去了主船。
主船比他們的船要大一些,約摸三十米長,七八米寬。上麵立著一排排高大的桅杆,桅杆上掛著風帆。不過因為兩船靠近,風帆此時已經降了下來,堆疊在甲板上。
李達領著晏卿進了船艙,靠外麵的一間屋子裡,宋弘濟懶散的倚在軟塌上。
他臉色蠟黃,神情倦怠,身上像沒有骨頭似的靠在軟塌上。見他們進來,他有氣無力的抬起眼皮,看向晏卿,“是你說知道回去的路?你叫什麼名字?”
難怪他們都說宋大人的身體也不大好了。晏卿打眼一掃,就知道這人多半也患上了壞血病。
過去的幾個月裡,船上死亡的人中一多半都是因為這個病。
初開始隻是乏力、牙齦出血、流鼻血,慢慢的開始全身疼痛、腫脹癱瘓、骨骼變形,最後慢慢就死了。
沒人知道這是什麼病,也不知道該怎麼治,一旦得了病就隻能等死。
但晏卿卻知道,這不過是古代遠洋航海中,最常見不過的維生素c缺乏症。因為船上沒辦法保存蔬菜水果,船員們吃的都是耐儲存的乾糧和海裡打撈的魚類,身體長期缺乏維生素,就會導致這種壞血病。
包括原主,也已經有了這種症狀。
他學著李達,對宋弘濟抱拳行禮,“回大人,小人叫徐晏卿,確實知道回去的路。”
“哦?你是怎麼知道的?”
“小人略懂一些星象辨位之術,可以確定方位。隻要確定方位,就能找到回去的路。”
宋弘濟眼睛亮了一下,但又很快黯淡下去,無精打采的擺擺手,“那以後就你來指路吧。”
不管是真是假,要是早些聽到這個消息,他還能期待一下,但眼下,就算找到了回去的路,他能不能撐到那一天都是問題。因此剛升起的一點希望,又很快蕩然無存。
他興致缺缺,懨懨的揮手讓他們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