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覓終於從震驚和愕然中反應了過來。
她道,“所以,梁都督的意思,是想要將陵江府城作為一個隔離城,讓所有的災民都進入陵江城,想要把瘟疫鎖死在這城中嗎?”
“真是荒謬,所有的災民入城,隻許進不許出,他們在外重兵把守,隻會讓城中百姓和災民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城中物資已經不夠,那最後隻會讓災民和百姓互相殘殺,搶奪物資,最後連搶都沒的搶了,那便隻能吃人了。這位總督大人可還真敢想!”
“是太子殿下的手諭!”
鄭愈低頭著頭,沉聲道。
阮覓嗤笑一聲。
就算她再怎麼和趙允煊有隔閡,也知道他不可能下這樣的手諭。
他是有很多缺點。
但卻絕不是這種滅絕人性,可以做出坑殺十幾萬百姓這種事情出來的人。
長公主也冷笑道:“太子殿下的手諭?梁都督還真是有臉說,太子殿下命本宮來賑災,讓江寧都指揮使紀大人籌集賑災糧食藥材,提都未提過他,會下手諭給他?做出這種事,還敢矯傳太子手諭,他怎麼不說自己是奉了陛下密旨?”
說到最後一句她心裡卻咯噔一聲。
皇帝密旨。
就憑梁和興自己,無端端怎麼敢做出這種事情出來?
長公主是貞和帝的長姐,當年母親死遁,皇帝才三歲,之後可以說是她看顧著長大的。
她對這個弟弟自然是了解得不能再了解。
嗬。
她一手看顧大的弟弟。
長公主想到這應該是皇帝的手筆之後就坐在椅子上說不出話來。
阮覓卻是接了她的話道:“而且,就算是把所有的災民和這滿城無辜的百姓封鎖在城中也是沒用的,因為這瘟疫源自災後的鼠蟲,是從外麵帶進來的,外麵仍然會爆發。還有,把陵江城封了,這裡麵很快就會屍橫遍野,孕育出更加多的蛇鼠蟲蟻,人可以封住,蛇鼠蟲蟻能封住嗎?”
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又道,“哪怕是在城外挖壕溝,一天十二個時辰用火燒以隔絕蛇鼠都沒用,因為會有食腐屍的禿鷹和會飛的蚊蟲飛出去,這裡隻會變成一個超大的毒城而已。屆時這瘟疫才是真的完全控不住,整個江南,甚至大周才是真正的危矣......哪怕是最後他們覺得已經完全控製不住,想要火燒陵江城都沒有用的。”
阮覓說的認真,到後麵真的就是就事論事。
但其他幾個人聽得卻是麵色發白,簡直是毛骨悚然。
史知府顫抖著聲音道:“可是,可是現在怎麼辦?太子殿下......”
“不是太子殿下下的命令。”
阮覓看了他一眼,最後目光卻定在了鄭緒身上,道,“這不是太子殿下下的命令,來之前我曾經和太子殿下多次談起過江南的水患,其中也討論過多次瘟疫,他對這些再清楚不過,他怎麼可能下這種殘暴又愚蠢的命令?”
阮覓已經從先前的憤怒之中平靜下來。
她看向鄭緒,道,“我跟你去見梁都督。”
“覓覓!”
長公主失聲道。
她道,“我去見他。”
阮覓回頭看了一眼長公主,擠了一個笑容出來,溫柔但鎮定道,“師傅,你要留下,你必須留在這裡鎮定這滿城百姓的心。”
“至於我,我不懂這中間複雜的權謀鬥爭,我去見梁都督,隻是去告訴他,下令鎖城,不僅是在屠殺這十幾萬的災民和城民,同時也是在將自己逼上絕路......我不信他的數萬部下和將士,對這樣的決定會是無動於衷。”
“而且,他不敢殺我的,現在隻有我知道怎麼控製疫情,怎麼治療瘟疫。他殺我,也是在斷絕他自己的生路。”
說完她又看向鄭緒,道,“不要說什麼是太子殿下的手諭,太子殿下派長公主來賑災,派江寧都指揮史紀家送來物資,滿城百姓和所有的災民都知道,現在物資被扣,梁都督還要說是太子殿下的手諭,我們全城百姓和災民都會反抗,紀家也不會認這樣的矯諭。”
“鄭大人,也希望你能想清楚。”
說完她輕笑了一下,道,“我不僅相信,太子殿下不會下這樣的手諭,我還相信,梁都督若是一意孤行,太子殿下肯定很快就會出兵討伐他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不論梁都督想要做什麼,都不會成功的。”
她的目光澄淨又清澈,明亮得像是能看進人的心裡。
鄭緒心中一陣一陣的鈍痛,這一切都壓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因為梁和興不僅是他的上峰,同時還是他的姑父。
*****
所有人都度過了一個不眠夜。
翌日一早,阮覓就和鄭緒還有史知府一起去了城下軍營。
顧柔遠遠就看到了阮覓。
果然是她,竟然真的是她!
她的指甲紮進手心裡,紮得鮮血淋漓都不覺得痛。
這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她想到阮覓處處詭異,想到她一個普通的商家女,如何會懂什麼醫術,會懂控製瘟疫?
她腦中劃過什麼,突然想起來,當年在南陽侯府的時候,阮覓就根本不會什麼醫術毒術......當年南陽侯府的她,和現在根本就是判若兩人。
她像是一下子明白過來,心道,難道,她這身子裡,早就換了一個人,她現在,根本就不是當初的阮覓,而實際上也是一個穿越女?
太子殿下知不知道?
若是知道的話,他能接受自己的枕邊人是個妖孽嗎?
誰知道她以前是個什麼樣的醜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