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鮮血映入江梓念的眼眸之中,隻讓他覺得心中被微微刺了一下。
邶清如坐在那裡,細細地削著那枝翠綠的桃枝,一隻手上滿是鮮血,他身後的桃木劍散發著一種瑩瑩的流光,那些做好的桃木劍被整齊地擺放在樹下。
一共有五把,五把嶄新的桃木劍,加上他手上這把一共六把。
細細算來,原來,他已然離開了三百多年了....
這三百年裡,江梓念以為邶清如早該忘了他,卻不知,這人竟是年年都還記得他。
甚至記得,給他每隔六十年砍下一枝桃木,做新劍。
江梓念站在那裡看了一會兒,心中竟一時之間有些複雜。
他想起了之前簡祁說過,這些年來,邶清如過的不易...
那時江梓念聽了他這話隻覺得疑惑。
後來,通過簡祁與邶清如的談話,他才知道,邶清如如今竟是一直境界不穩,甚至..修為大跌。
修道之人最忌心有執念,簡祁曾憂心地對邶清如說過,要他放棄心中的執念,如此心魔方可破除。
但邶清如卻沒有說話,亦沒有答應。
江梓念聽了那話當時隻覺得心中微驚,他亦略有些憂心邶清如,卻並未想到此事與他有什麼關係...
但如今看來...
邶清如這年來的不易...竟和他有著分不開的關係。
他本該是永遠站在雲端上俯視眾生的強者,不通世情,無情無欲,卻亦不懂孤寂與冰寒。
這天一峰雖常年冰雪不化,但他心有大道,一心隻求證道天下,如此雖單調,但他卻不會覺得孤獨。
是他擾亂了邶清如的清淨。
是他...讓邶清如從雲端上落到了人間,告訴他冷暖,在他一向冰冷的心間留下了牽絆...
就連簡祁都知道他死了...
邶清如卻還是固執地一年年尋找著他...
讓一個本該潔白透澈如雪的人沾染上紅塵...江梓念看著他在樹下製作桃木劍的模樣,那身影帶了幾分落寞,他心中亦不由升起幾分澀然。
竟是他...誤了他的修行,讓他這些年來嘗儘孤寂,讓他這些年來,被心中執念苦苦折磨....
如此想著,江梓念竟呆呆地站在那裡過了許久...
忽而,桃樹下那白衣仙人抬起了眼眸看向它。
江梓念不由得微微一怔。
那一眼仿若隔了幾百年的時光。
但再一次相見,他就站在他麵前,他尋找了他數百年,但他卻無法認出他。
對於江梓念的這次誤闖,邶清如好似並沒有什麼不快。
而江梓念對上邶清如的雙眸,心中不由升起了幾分緊張。
那感覺就好像是之前他練劍時偷懶,或是做錯了什麼事情,然後被邶清如抓住了一般。
雖然,如今他早已不是邶清如的徒弟,但麵對邶清如時,他心中卻還是會被他的尊威所震懾,心中還是會對他有一股本能的敬畏。
雪白的小犬就這般站在如雲霞一般的桃花下,它雙耳豎起,幾瓣粉色的花瓣兒落於它雪白的皮毛之上。
邶清如察覺到了它身上的那麼一絲僵硬。
這裡已然有數百年沒有人進來了。
邶清如看著幼犬宛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那眼睛竟讓他想起了記憶中的那個小少年。
他的眼睛亦是那般漆黑瑩亮,眼中好似總帶了些狡黠之氣,看了叫人覺得活潑生動。
而幼犬此刻看著他眼神,竟亦和那人犯錯被他發現時的眼神有幾分相似。
但邶清如僅僅是看了一會兒,卻也就收回了眼眸。
他繼續做著手中的劍,一言不發。
他額間的金色佛印,讓他看上去肅穆多了幾分莊嚴。
雪白的幼犬在原地看了他一會兒,繼而從不遠處的桃林內走了過來。
它的小爪子踩在落花上,發出嗒嗒嗒的聲音。
它走到了他身旁,然後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