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天的驕傲可以成就他,卻亦可以將他摧毀。
這次,見穹天並為因此消頹,江梓念心下自是稍安。
他知道穹天會恨他。
但是,他隻是以為,不論如何,穹天應當都會對他有那麼一點的情分所在。
好歹,在那漫長的幾百年裡,他們兩人曾並肩作戰,他在他背後,替他擋過無數明刀暗箭,他曾救他於生死之中,替他擋過雷霆天劫。
天魔族修為到了一定的境界,若想再上一步便需得過天劫,魔族的天劫由為凶險,天魔尤甚。
說是九死一生也毫不誇張。
江梓念擋下那道天劫之後,在床上躺了許久這才痊愈。
江梓念微微闔眼。
...終歸是自己對不起他了。
這些日子,江梓念已然漸漸找到了脫離這棵小樹的方法。
很快,或許他就能找到逃出去的方法了。
*
這日夜裡,小樹苗散發出一陣極淡的藍色光芒。
沒過多久,隻見一個淡白色的身影從小樹中慢慢抽離了出來。
這個過程並不簡單,過了大約有一刻鐘,江梓念才成功從其中脫離出來。
他抽離出來的一刻,他這才完整地看到他寄身的這棵樹長得什麼樣子。
不過幾日,這樹居然已經比最開始長得大了一圈。
頂端的枝頭上又冒出了兩片葉子,有一片還是蜷縮著的,微微舒展開身子,那碧色宛如翡翠一般,綠得叫人覺得眼前一亮。
金色的樹乾也好似越發粗壯了。
原來不過半臂高,如今莫約也有一臂高了。
江梓念看了那樹一眼,便收回了眼眸自行離去了。
江梓念在魔宮裡飄蕩了許久。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飄到了何處。
江梓念被困在這樹裡的時候,他日日研究魂修之法,將自己前幾個世界知道的有關魂修的事情全然思索一遍,絞儘腦汁這才總算找辦法可以脫離這個小樹。
魔宮內的戒備還是十分森嚴的。
就算如今江梓念隱匿了身形,他也是處處謹慎小心。
依著記憶中這重華宮的布局,江梓念在魔宮內飄蕩了許久。
忽而隻聽得身後傳來一陣兵戈之聲,莫約是守衛朝這邊巡邏來了。
江梓念看了看眼前的樓閣,他當即一躍,飄進了這樓閣之內。
隻見那匾額之上寫著三個字“玄關閣”。
外頭的兵戈之聲漸漸遠去了。
江梓念緊貼著門,見那一隊黑壓壓的巡邏守衛離去,他這才從門後出來。
江梓念巡視了一圈四周。
這裡大概是用來放置寶物的地方。
江梓念在此處巡視了一圈,莫約是些奇珍異寶。
有些東西他也隻在古籍中看到過罷了。
這十幾年來,穹天開拓魔族領域,受四方朝拜,得到的奇珍異寶竟布滿了整個樓閣。
玄光閣一共五層。
在最上一層,江梓念看到了一個擺放在最顯眼地方的寶盒。
那寶盒上並不似其他的寶物上都是落滿灰塵,那個寶盒一看竟是被人時常打開的。
上麵乾淨整潔,無一絲灰塵。
江梓念飄到了最上方,略有些好奇,他伸手打開了那個盒子。
江梓念本以為自己會見到什麼炫目十分的寶物,但他卻隻在那寶盒中看到了幾枚玻璃珠。
很尋常的玻璃珠,就是那種人類小孩在院門口玩的那種。
江梓念一怔。
看著那幾枚玻璃珠,他這才想起了,這是在極小的時候,江梓念送給穹天的生辰禮物。
那個時候,穹天還不過是個奶聲奶氣的小孩。
他一向孤僻不合群,旁的小魔物都害怕他。
江梓念卻偏要接近他。
穹天那時雖看著冷傲孤僻,但其實也並非那麼難以接近。
江梓念教他玩彈珠,穹天很不屑,說這是十分愚蠢的舉動。
但這小孩彆扭得很,嘴裡說著不要。
最後還是和江梓念兩人一起在地上趴著打了一下午的彈珠。
直到日落,穹天拿著自己的那枚彈珠,微勾薄唇,露出了一個優雅而矜持的勝利者微笑。
“失敗者,你輸了。”
他麵上的微笑帶著一貫的矜持,但微勾的唇角卻又帶著些嘲諷和張狂。
看他那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贏了什麼盛大的魔族比武大賽,其實,他不過是贏了一場小小的彈珠遊戲罷了。
穹天一生都不曾輸過誰。
唯獨在這小小的彈珠之上,他一開始輸了江梓念幾次。
江梓念說,這遊戲不許用法術,穹天這才叫他一開始贏了幾次。
許是這失敗的滋味於他而言,雖然叫他憤怒,卻更讓他覺得新奇。
就這樣,這小小的玻璃珠就這般將兩個人聯係在了一起。
彈珠這種遊戲,一個人玩不了。
定要兩個人玩。
在那年小穹天生辰的時候,旁人送的都是些什麼各類珠寶奇珍,江梓念隻送了他幾枚彈珠。
他輕輕勾勾他的手。
盒子裡隻留了一句話。
“一起玩。”
時隔幾百年了,這幾枚彈珠竟還被穹天保存十分完好。
一枚枚彈珠都還剔透光滑,不見什麼磨損。
但它們本該是被孩子們放在地上彈來彈去的珠子。
這些彈珠最終成了放在錦盒內被人觀看把玩的寶物。
或許,穹天再也找不到當年陪他玩彈珠的那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