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江梓念跟著穹天回去了後,穹天解開了衣裳,開始處理自己的傷口。
外頭夜色深沉,洞內僅一盞油燈照亮著這小小的方寸之地。
無華服高床,穹天每夜就合衣睡在洞內一塊石板之上。
有時下雨,穴內便潮濕得很。
洞口的泥土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惡臭。
天魔族最是喜好奢華,無論什麼都必須是最好的,他們是魔界的貴族,吃穿住行忍不得一點粗糙或是不精細。
但如今,穹天天僅僅就住在這潮濕冰冷的洞穴裡,連一個像樣的床榻都沒有。
油燈中昏黃的光照在他身上。
他五官立體宛如刀刻一般,滿頭墨發披在腦後,隻見他身材偉岸,肌肉微微隆起,在江梓念的角度依稀可見其腰腹處的人魚線。
穹天的身材比例幾乎完美。
那燈光在他身上渡上一層蜜色的光澤,叫他低垂的金色雙眸中都好似帶了令人心醉的微光。
但是在他雪白的背後,卻隻見一道道交錯的傷疤。
那些傷布滿了他的身後,有的地方還在流膿,有的地方結了痂,看上去十分猙獰醜陋。
這些由弱水侵蝕而造成的傷口十分難以痊愈,有的傷口是一年前的,但是如今去也沒有痊愈。
用清水簡單的清洗過後,穹天給自己纏上了紗布,處理完了傷口之後,他微微依靠著石壁,而後闔上雙目。
江梓念跟著穹天的這幾日,未曾聽到他開口說一句話。
就是在睡覺之時,他麵上的神色亦不是很安穩。
他有時在夢中會低聲呼喚著什麼,江梓念靠近了一聽才知道,他叫的是“東陽”。
外頭的日頭漸漸升了起來。
穿透崖底彌漫的黑霧,最終透過那黑霧的一些便灑在崖底焦黑的土地上。
這或許是這崖底一天中唯一的一次可以見到太陽的時候。
外頭的薄霧漸漸變淡,似是要散開似的。
一直遮掩住穹天大半邊臉的陰影亦漸漸散去,光慢慢渡過他的下頷。
江梓念便在一旁看著那光一點點遮掩住他的臉,他臉上陰影一點點退散。
如此,日月輪轉。
穹天在這空無一人的崖底挨過了三年。
這崖底空無一人。
四麵所聞不過是呼嘯的風聲,或是嘩嘩而過的水聲。
其中的孤寂實在難以言喻。
而他日日忍受著瘴氣的侵蝕,不顧生死一遍遍去弱水之下尋找他,亦是有三年了。
江梓念伸手,光影交錯在穹天的臉上,他不禁想要碰一碰他俊美麵上那幾道刺眼的傷疤。
崖底隻有他一人。
他日日在這裡這黑土、弱水相伴,與風聲水聲相伴,何等艱難孤寂。
他這般做....
這般想要找到他是為了什麼呢?
江梓念的手輕輕觸上了麵上的那道疤痕。
出乎他的意料,這一次,江梓念竟真的觸碰到了他。
清晨之時,他麵上還是有些微涼的。
江梓念的手劃過那幾道疤,輕輕觸上了他的眼睛。
那日,他為他流下那滴淚,又是因為什麼呢?
想起那滴眼淚,江梓念心中竟是微微有些泛起酸澀。
這人竟在他跳崖之後在這弱水之畔、瘴氣叢生之地尋找了他三年。
忽而間,似是察覺到了什麼,在他觸上穹天眼睛時候,隻見穹天竟微微睜開了眼眸。
他睫羽輕顫,眼眸中瀲灩著些許金色的微光。
那一刻,穹天對上了他的雙眼。
明明穹天不會看到他的。
但隔著空氣,那一刻,江梓念卻隱隱有一種要被這人的目光看透的感覺。
穹天麵上的神色又驟然黯淡了下去。
和之前很多天一樣,穹天的麵上又漸漸歸於死寂。
江梓念動了動唇,無聲地喊了他一聲。
但是穹天不會聽到。
他亦不會知道,他苦苦尋覓了這麼多年的人這些日子其實就在他身邊。
穹天起身,江梓念亦飄蕩著跟在他身旁。
忽而間,江梓念隻見穹天竟微微一瞥眼朝他這邊看來。
穹天麵上似是出現了一瞬間的怔愣。
江梓念看見他原本尚且混混沌沌的眼中此刻竟驟然蕩漾起漣漪來。
穹天上前幾步。
這下輪到江梓年呆住了。
因為這一刻,穹天的雙手真的觸到了他。
那一刹那,穹天的眼睛亮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