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夕陽之下,穹天的背後分明早已濡濕,滿是鮮血。
江梓念自己身上本就極痛,但他那時從沒想到,原來,穹天亦會跟他一樣的痛。
原來,他每剜他一刀,他亦會與他一樣的痛。
他受得每一分傷痛,穹天都會與他分擔一半。
但儘管如此,他卻還是要近乎自虐一般,刀刀見血,毫不留情地剜去他的魔骨。
穹天恨他,懲罰他,卻又何嘗不是在懲罰著他自己,恨著他自己。
他看見在他死後,在崖底嘶喊的穹天。
他顫抖著雙手結下魂契,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傷勢。
他看見了穹天嘶喊著說要殺了他,但最終,他卻隻是轉身跳入了弱水,在其中一遍遍地尋找著他的蹤跡。
自他跳下弱水後,他在龍骨崖下,在弱水之中,找了他三年。
這一切都太過於真實,真實得叫人心顫。
江梓念看到了太多他之前從未發現的東西。
他潛意識告訴他,這是夢。
但若是夢,為何卻這般真實。
他看見了穹天凝望著弱水的雙眸,甚至聽見了穹天在崖底極低極哀的一聲聲呼喊。
他不願在穹天麵上看到那般的神情。
他眼中的蒼涼更是看得江梓念心中猛地一痛。
江梓念從夢魘中猛地醒過來的時候,他心中尚且還殘存著在那夢中的一絲哀戚。
他心頭更是忍不住地心悸。
他一垂眸,卻見冷汗已然濕透了枕巾。
穹天在他身側不知所蹤。
江梓念起身,忽而發現,這房內竟在他睡覺之時被很好地布置了一番。
桌前的那兩株紅燭與那日的一模一樣,紅色的綾綢掛滿了整個房間。
江梓念正微微一愣,忽而間,卻見門口處依次行來了幾個婢女。
江梓念如今乃是魔後,魔尊與魔後第一次共寢,照慣例而言,其實禮儀十分複雜。
穹天從那些侍女背後走了出來。
是夜,燭火搖晃。
穹天一進來便見在紅燭之下,江梓念雪白的麵上都被應出些霞光。
他抬眼看著他,明明臉上並未有什麼表情,但卻就是看得穹天心中一喜。
怎麼僅僅看著他,就覺得歡喜了。
穹天微微勾唇。
而這時,隻見他身後忽而走出了兩隊侍女。
前列的兩個侍女手中拿著一壺酒走了過來。
隻見那酒壺形態宛如交頸的鴛鴦,壺口處便是鴛鴦的細頸。
酒從那鴛鴦嘴裡流出來的時候,彆有一番寓意。
侍女將那兩個酒杯端了上來。
穹天接過兩個酒杯,他將其中一個遞與江梓念。
江梓念看到那酒壺的時候,便已然有些明白了那是什麼。
見穹天將那酒杯遞過來給他的時候,江梓念尚且還有些猶豫,他並未立即接過。
他甚至是微微蹙了蹙眉。
穹天道:“你我雖已然拜過堂,但還未曾喝過合巹酒。”
“喝過這酒,我們二人就是一體夫妻了。”
穹天將那酒靜靜地舉在他麵前。
夫妻二字對於穹天亦是有些陌生的,他說起這二字之時,他麵上亦是微不可見地頓了一下,藏在墨發之下的耳垂竟是悄悄紅了。
江梓念看著那酒的時候,他腦海中想起了太多的事。
他想起了那夢中之事,那些光怪陸離的場景又飛快從他眼前掠過。
穹天一遍遍在崖下呼喊著他時悲戚和絕望。
江梓念忽而間便將手指微微動了一動。
待他指尖觸到那酒杯的時候,他才忽而反應過來。
江梓念的指尖都好似被微微燙了一下,他想要收回手,但是穹天已然將那酒杯強行塞到了他手中。
他略帶強迫地引著他也一並喝了這酒。
酒略有些辛辣,滑入腸肚的時候,江梓念甚至都有些未能真正地反應過來,他竟同穹天一起將這酒喝了。
他同穹天二人一起喝了這合巹酒。
江梓念看著那酒杯神色不明。
但穹天看著他的眸色越發柔和。
江梓念甚至見他麵上浮現出些許的薄紅,他雙眼都微微泛起亮來。
穹天微微拉著他的手在床邊坐了下來,他道:“從今往後,你便是我的魔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