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荷花梗著脖子不說話,半晌才紅著眼睛,帶著哭腔,我知道二哥嫌棄我攀高門頭,覺得我娘兼貧愛富,但是大哥,我們小時候過的實在太苦,我不想再過苦日子了,你看看我槐花姐,那是過的什麼日子。”
她是絕對不願意過這樣的日子,下地乾活賺那幾個公分。
周大山抽了一口煙,他今年四十多,小時候那會日子是過得苦,爹去碼頭抗麻袋,結果管事的拖欠工資,他爹去要,結果被管事的帶一幫人打了一頓扔到路上,回家之後他爹發燒沒看過來就死了,他娘身體本來就不好,他爹死後的倆月他娘就跟著去了,那會最小的妹妹才幾個月大。
他帶著弟弟們開始討生活,能活命下來就很不容易,他見過太多人,好人壞人,有時候一眼就能看出來,王甲一明顯一看就不是個好人,他跟周家也不是一路人。
可荷花從小日子雖然苦,但被哥哥們護著,沒接觸過那麼多爛事,她性子還是不行,現在他覺得洪山說的對,孩子不能嬌慣,不能護著,越看重就越要嚴格管教。
“荷花,你的苦日子還在後頭,槐花的日子往後比你要強很多。”他隻是滿滿遺憾平靜的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就背著手大步出了院子。
周荷花眼眶裡帶著淚,轉悠了好幾圈,硬是沒哭,她不覺得。
周雄山麵色凝重的來到周洪山家裡,妹子還是他們的妹子,以後真的要是過的不好,她回頭來找他們,總不會不伸把手。
周大山徑直進來,到屋子裡跟他們幾個打了聲招呼,就把周洪山叫了出去。
倆人站在外麵的門口。
“荷花帶著王甲一來家,我跟她也沒用,隻是我來找你是商量往後的事怎麼辦?”周大山是大哥,他沒周洪山這麼大的魄力,也知道自己沒他聰明,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家裡的後盾,管著這一大家子人,不給二弟惹麻煩,讓他們一家能一個勁的往上走,這樣以後才能幫著他們周家的後輩。
周洪山冷哼一聲,抬起眼皮,“我原不打算給她機會的。”
周大山歎了一聲氣,變成白霧,“這話說的就是氣話,咱娘臨走前咋交待的,那個妹妹已經沒了,這個要是再出事咋辦?”
周洪山知道他的意思,“往日都是咱們護著她,這件事情也應該讓她栽個跟頭,她不栽跟頭永遠不知道長大。”既然孩子已經做錯事了,那就讓她吃儘苦頭,得到教訓,不舍得永遠成不了事。
周雄山能得周洪山這句話就心裡有底。
“行,你忙著吧,我先回去。”
周家也熱熱鬨鬨的吃了一頓飯,飯後田耽拿出來準備好的壓歲錢,一人一毛。
周槐花也是要給他們的,不過最小的周喜年齡也大,她也不要,周槐花就把錢都塞到包著周溫的小毯子裡。
當然後麵就是被餘秀敏都掏走。
等到親戚走完,堂屋的盤子還有廚房都收拾乾淨,餘秀敏把壓歲錢都給田耽,田耽讓她自己留著就行。
過年是元宵節過完就算是結束。
周繁中間還回來一趟,她今年六月份上完護理院校就能畢業到縣裡的衛生院上班,算是正式員工。
河山溝的事情忙起來也多,一直到二月初。
周洪山去公社開會。
吳主任一看見他就樂的不停,周洪山自己感覺不太好,非常不好。
各個大隊的隊長開完會就都回去,周洪山被留了下來。
二月份的平南也不暖和,還是零下,隻是風的力度沒有冬天那麼強勁。
吳主任拿著一個白瓷缸子給周洪山倒上一杯熱水放到他的麵前。
周洪山隻看了一眼,都沒動手,“這杯水我先彆喝。”
吳主任聽見他這話大聲笑了起來,坐在他的對麵,“你這個同誌啊,咱們來算算年前那頭豬的賬。”
周洪山就知道,這天下就沒免費的午餐,他乾脆拿起來茶杯喝了一小口,身上也熱乎多了。
“吳主任彆賣關子,快說。”
吳主任從旁邊的文件裡抽出來一張,推到周洪山的麵前。
周洪山皺著眉頭拿了起來,大致掃了一眼,“這是啥意思?”
吳主任咳嗽兩聲才開口,是這樣的,現在全國的經濟都在回暖,咱們也得發展一些彆的項目,你知道咱這邊都是大平原,上麵給咱們公社下的任務,要求種植西瓜,你知道的,咱們國家什麼都缺,可每一樣都得有人乾有人做,才能實現從無到有,你說是不是?”
周洪山臉色凝重,這是個大事,是有關鄉親們能不能吃飽的大事,沒人喜歡用種糧食的地去種西瓜,因為大家夥都要吃飽,彆的都沒想過。
“主任,這文件是過年前就下了吧,而且恐怕即使我不開口要那頭豬,您也得分給我們大隊。”
吳主任抿嘴笑笑,“我就說這件事情交給你做肯定沒問題,咱們公社下麵那麼多大隊,我最看重的就是你,你腦袋靈活,會識字,懂盤算,對莊稼又是一把好手,我知道你的顧慮,所以不是讓你一下子把糧食全撤了,上麵說讓咱們試試,我早就替你想好,就用河堤兩邊的地來做,你帶頭,我簽字給你運種子,怎麼樣?”
周洪山現下心裡那點多占了一頭豬便宜的愧疚感全都消散了,這事要看鄉親們怎麼說?
“這樣吧,主任,我也打不了包票,您也甭給我戴高帽,我得回去問問鄉親們的意見,他們答應,我就答應。”
他當這個大隊長是全靠鄉親們支持,他不能因為自己要表現就什麼都不管不顧的答應下來,人不能做虧心事,要遭雷劈。
吳主任歎了一口氣,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洪山啊,我也是沒辦法,你多體諒,這樣吧,你回去商量,我這邊先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