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帶回來的好東西(1 / 2)

國棉廠的廠長姓鐘,是前些年退下來的兵,一慣的作是比較強硬的,而且他一向的準則就是人命比什麼都重要,這次過年年禮遲遲沒發,他也挺疑惑的,每周一的例會開完,他叫住了朱副廠長。

眼瞅著明個就是大年初一,今個年貨還是沒到,他招手讓朱副廠長坐下。

“什麼情況,不是說事情已經解決了嗎?”廠裡那麼多人那麼多事,他也不可能事事都知道的清楚,不然要底下那麼多人乾啥,端起來茶缸喝了一口水,又輕放在會議桌上。

朱副廠長知道這次隱瞞不過去,畢竟周將還有其他人都沒回來,真要出了事,他的位置彆說保,不治個失察,瀆職的罪名就是說不過去的。

“鐘廠長,人還沒回來,也沒信,我估摸著是路上遇到大雪,不太好回。”

鐘廠長哼了一聲,手指點了好幾下桌子,“這是嚴肅的人命問題,你跟我扯什麼大雪,我告訴你,人平安回來就罷了,如果出了什麼事情,咱們倆都保不住。”

朱副廠長隻能低著頭聽領導的批評,這會誰敢說話。

河山溝周家,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今年是個豐收年,外麵都燈火通明的,下了一天的大雪這會轉成了小雪,外麵一直不斷地傳來一些鞭炮聲,夾雜著一些小炮的聲音。

周家都圍坐在堂屋的爐子旁邊,一時有些沉默。

餘秀敏是個傳統的女人,她一向是以丈夫為天的,周將也一直都是她心裡的天。

田耽是不覺得周將會出事,他辦事最穩妥。

煤油燈滋啦滋啦的作響,她先站起來,“周喜,你去廚房把鍋排拿過來,咱們把明個的扁食包了。”

周喜看了一眼她大嫂,應了一聲,掀開簾子出去冷的搓了搓手,正巧看見一個黑影,“大伯。”

周大山揣著手後麵還有周梅枝跟著。

“小喜,你爹娘呢?”

周喜指了指堂屋,“都屋裡呢。”

周梅枝看著周喜還往廚房走,“這是乾啥呢?”

“我娘讓我拿鍋排,包明天吃的扁食。”周喜說著話就進了廚房,手裡用電燈來照著。

周梅枝也搖搖頭,這都啥功夫了,還有心思包扁食呢,要不說田耽心大。

周大山跟周梅枝進了堂屋坐下,也都沒拐彎抹角,自家人當然還是自家關心。

“洪山,周將那邊有消息不?”

周洪山也沒什麼隱瞞的,“沒,但應該是這幾天就能回來。”

周梅枝心裡也挺咯噔的,周將是周家男孩中最好的,人穩重也踏實,眼瞅著在那麼大的國棉廠還能做到組長,是不容易的。

“彆擔心,咱們周將吉人有天象,指不定明天就回來了。”

餘秀敏隻是抱著周溫沒說話,心裡是慌的,不過她麵上是鎮定的,即使沒了周將,她也能把倆孩子都拉扯大,周將對她這麼好,這是她心裡最壞的打算。

周喜把鍋排放到堂屋裡,幾個人又下手包了扁食,本意是想著今年可算是過個好年,隻是沒想到岔子能出在周將這裡。

周將跟劉師傅的車隊路上是堵在了雪地裡,隻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隻能自己下手挖出來一條道,眼揪著回去的時間給耽誤了,等到好不容易開出來路,車子走到大路上又熄了火,劉師傅趴在車子裡下麵開始修。

周將在旁邊給他身邊遞工具。

“這家裡也沒個信,肯定都特擔心。”

周將抬起手腕看看時間,“明天到廠子裡也得是晚上,我家媳婦會擔心,但我爹娘應該心裡有譜。”

劉師傅把車子修好,哈哈笑了起來,“我那口子都習慣了,她肯定帶著孩子們在家裡該吃吃該喝喝。”

其他幾個跟著出來的車隊師傅年齡也就三十來歲,個個穿著大衣聽見這話大笑起來。

他們幾個大男人這出來差不多倆月,衛生是不敢保證了,周將的胡子都有一些,人也瘦了。

車子修好他們才開始啟程,雖然這趟走的遠又有些問題,但車上帶著的東西那可都是好貨。

大年初一早上。

田耽起來煮扁食,周洪山把開年的第一炮隨著扁食出鍋也放了出來,這是習俗。

餘秀敏給倆孩子都盛出來,周源已經長大一歲,碗裡的扁食都能吃上大半碗,男娃能吃著呢。

周溫就有五個,五個都不一定能吃完。

周喜捧著碗蹲在廚房門口,院子裡的雪是她一早就起來掃好的,王奶奶院子裡也是她去掃的,扁食也是她送過去的,但心裡也有些難過,少了周場可少了好多的熱鬨。

田耽吃著扁食,想著今天過節的安排,中午把鴨子殺一隻給大嫂家送過去,今天晚上還得在她家吃呢。”

周洪山完全沒意見的,這邊剛剛把一碗扁食吃完,劉叔披著大衣就來家裡。

“過年好,都還吃著呢。”

周洪山又盛了一碗,端著出去跟劉叔說話,“是呢,您家這吃的夠早。”

劉叔站在廚房門口就到看看坐在板凳上乖乖的倆娃,周源跟周溫,伸手拉著周洪山到一邊去。

“周將啥情況,今個大年初一還沒回來?”他也就是今天早上在家裡聽自家老婆子說了一嘴,還是秦琴在外麵說的,說周將出去給廠子裡弄過年禮,結果到現在還沒信,他都覺得不可信。

周洪山點了下頭,“他還沒回來。”

劉叔臉色有些凝重,現在雖然已經是解放後,但這路途遙遠,真要出事誰也幫不上。

到廠子裡多問著點,周將不至於的。要是周場那可是要多擔心了。

倆人正在說著話呢,外麵有郵遞員騎著車到門口。

“這是向陽家嗎?有信,麻煩過來簽了字。”

向陽肚子裡的孩子已經四個多月,早顯懷,聽見聲音忙出去。

田耽讓她小心點,“路滑,小心。”院子裡的地沾上水都會難走,這正是零下,更容易結冰,昨個周源就在院子裡栽了好幾個跟頭。

餘秀敏一看就知道是周場來的信,她突然間就感受到了向陽每天等信的滋味,但向陽從來沒表現出來過,每次都樂嗬嗬的,她這才一回,而且就是出去進貨,不能這樣的。

田耽擔心的看了一眼餘秀敏。

餘秀敏能感受到,“沒事的娘,周將指不定就是因為車壞了,或者是大雪路不好走,晚回來幾天。”

田耽也不知道她是咋想明白的,不過這樣才有些周家兒媳婦的樣,怕啥,遇見啥事都不要怕,一大家子還在一起呢。

向陽拿著信回來,眼睛都笑的已經成一條縫了,路過周洪山還把信裝模作樣的要遞過去,“爹,要不,您先看,周場的信。”

周洪山又不是個不識趣的人,“你拿回去看吧,給你寫的。”

向陽笑著哎了聲,拿著進了廚房飯也不吃,立刻就小心翼翼的拆開,信很厚,足足好幾頁,邊看邊樂,看完才準備遞給田耽,“娘,您要不要看看?”

田耽更識趣,“我可不看,你們夫妻倆的信,自己看吧。”

周源坐在對麵,伸出來自己的小手,誠懇的開口,嬸嬸,我能看看嗎?小叔有沒有問我啊,他想我沒?”

餘秀敏看見自己兒子這樣,噗呲一聲就笑了出來,你看啥看,那是給你嬸嬸寫的。

周源不理解,但他也知道不能看,隻是撅著小嘴,“小叔好過分哦,都不想念我。”

周溫也咧著小嘴笑了起來。

餘秀敏伸手戳戳閨女的臉蛋,你笑啥呢,傻樂。

一時間廚房裡也是一陣笑聲。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餘家今天早上也吃的扁食,但自從失去一個有錢的女婿跟親家,家裡的生活水平直線下降,也不是沒錢,就是不舍得吃,因為後麵沒啥進項,他們今天早上的扁食,隻買了五毛錢肉,還包了好幾頓的,這扁食裡除了蘿卜還是蘿卜,一點都不香。

王愛華跟餘大偉都有些不滿意,特彆是餘家唯一的孫子,吵著要吃肉。

王素心在家裡一向是不當家的,老頭子不開口說多買肉,她也不敢。

餘慶剛吃了一碗扁食放下碗,“就這都偷著樂吧,要不是我跟你們娘算計著,咱們家還吃不上扁食呢。”說完他背著手就要出去遛彎,聽聽村裡有什麼政治信息沒,隻是一出門就碰見一個跟河山溝有親戚關係的男人,揣著手站在餘慶剛的身邊。

老餘,跟你說個好消息,你聽了一準開心。

餘慶剛看著他,“啥好消息啊。”

“我聽我妹子說,周洪山家的老大,周將去給廠子裡辦事,倆月了都沒一點信,估計在路上出了意外,屍體都找不到,那啥,周將不是你家的大女婿,我聽說之前你們鬨的可不愉快。”那人說完還一副怎麼樣是好消息的表情。

餘慶剛還是要麵子的,“我女婿都出事了,我還能笑起來,閨女再不聽話也是我閨女,我先回去了。”他一副愁容滿麵的。

那人看他轉身就走,哼了下,“裝什麼裝啊,你是啥人,誰還不知道啊。”

餘慶剛隻是一轉過身就樂了起來,這個周家終於出事了,他恨周洪山跟田眈可不是一天兩天了,當初去說斷親就斷親,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不管外麵怎麼猜測,怎麼說,周家倒是還挺好的,田耽中午宰殺了兩隻鴨子,一隻讓周喜給周大山送去,她過去的時候秦琴跟餘霞都在周梅枝家裡嘮嗑說話,手裡還幫忙擇菜。

周梅枝的兒媳婦過來接的周喜手裡的鴨子。

周梅枝叫住周喜說話,“你大哥那邊有消息嗎?”

餘霞跟秦琴聽見這話都看著周喜。

周喜站著搖頭,“大伯娘,這鴨子,我娘說讓您晚上做著吃。”

周梅枝哎了一聲,“行,放心吧,到點來家吃飯。”

周喜也沒再待,轉身就走。

秦琴等到周喜走了才歎氣搖頭,我看著回啊,說不定真的凶多吉少。

餘霞手下拔著的雞毛,“弟妹,這話還是少說,讓二哥家知道,咱們之間還得吵嘴。”

秦琴就是一張嘴愛說,好的愛說不好的也愛說。

“三嫂,我這不是就在咱們這裡說說嗎?本來也都是真的,萬一這出事咋辦。”

周梅枝看著她們倆,“好了,彆說,今個晚上吃飯都小心點,那萬一要說的哪句話讓田耽聽見不合適,這飯咱們估計也吃不下去。”

秦琴還是很聽大嫂的話,忙點頭。

中午田耽把鴨子好一陣子燉,她做的時候還放了一些酒,這鴨子燉出來是真的香,肉也不柴。

過年就是過著小孩子了,周源跟向燃趴在廚房裡壓根就不出去。

向陽的胃口現在好了很多,聞著這香味也是有些饞。

“娘,你這手藝我覺得肯定又長進了。”

田耽拿出來一把乾豆角加進去,“我跟你說,如果這裡麵放的是小榛蘑,更香,可惜咱們這邊幾乎沒這樣的,得往北邊走才能吃到正宗的。”她年輕的時候國內幾乎都去過,吃過當地的特色菜,是真的香。

向陽沒吃過,大家都沒吃過,不過聽到田耽的描述就想流口水。

周洪山在燒火,周源趴在他的身邊。

“奶奶啥時候去吃的好吃的,我都不知道。”說著還撅著小嘴。

田耽聽見這話跟周洪山對視一眼,那些日子遠的好像是上輩子一樣,“也不知道周繁在省裡昨樣了。

周繁選擇這個職業,就連過年都回不來。

“娘,彆擔心,指不定等過完年她也能回來,咱們後院養的鴨子給她留著。”餘秀敏把院子裡的柴火又收了一些回來,過年燒的最快的就是木柴。

城裡。

周將跟劉師傅終於進來,現下城裡可熱鬨,大年初一頭一天,他們開著車到廠門口的時候是下午三點多,今個天也不太好,灰蒙蒙的。

看門的大爺一眼就認出來是廠裡的車隊,他們啥時候回來,是這段時間廠裡最關心的問題,他立刻就拿著鑰匙把廠的大門打開,揮著手勢。

劉師傅跟外麵的大爺打著招呼,哈哈大笑起來,“周同誌,咱們回家的感覺可真好。”

周將也覺得好。

隻是大爺看著車裡坐著的人有些認不出來,這是他們廠裡那個乾乾淨淨長的一表人才的周會計嗎?怎麼跟換了一個人。

不一會,這消息就跟長了腿一樣傳遍整個廠子。

劉師傅帶著車隊,把滿滿的三大車停在了廠子裡的大院子裡,才從車上下來。

朱副廠長今年過年都沒回去,昨天在廠子裡睡的,這人不回來,他是過不好日子的,外麵有乾部進來說人回來了,他從沙發上直接就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拿起來外套,跟帽子就往外麵走,激動地眼淚都要掉下來。

朱副廠長到大院的時候本來想的人好好的回來就已經很不錯了,這又親眼看著滿滿三大車的貨,是真的高興。

“周同誌,劉師傅,辛苦你們了。”

周將估摸著這廠子裡也是擔心他們,朱副廠長,我們在路上遇到大雪攔路,然後車又壞了,所以才耽誤幾天的,整個換貨的過程是非常順利的。

朱副廠長想著這話一定要讓鐘廠長聽到,可不是他瞎說的,這都是真的,熱淚盈眶的伸手拍拍周將的肩膀,聲音都帶些哽咽。

“辛苦,辛苦。”說完就招呼人,“快卸貨,給同誌們分年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