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為什麼沒資格?”
聽到這句話之後,段移的第一個反應。
誰知道盛雲澤有點兒生氣,轉過頭不理他。
這就跟女朋友生氣沒有原因一樣,段移自己還沒酸夠呢,怎麼輪到他把握先機了?
正好趕上課間十分鐘結束,預備鈴打過一遍,段移沒法兒纏著盛雲澤問東問西,垂頭喪氣回到自己位置上。
“說也說不得,又不是要去找他初戀的麻煩。”
段移悶悶不樂。
盛雲澤瞥了他一眼,覺得段移現在趴桌上像隻小狗。
空間星座速配的測試另一半是段移無誤,三年前,中考前後,也是盛雲澤第一次見到段移時。
他跟段移在杭城的兩個中學,段移在采荷,他在附中,中考在同一個考點,上下兩層樓,盛雲澤就見過段移這一次。
那天的西北風四級,空氣29攝氏度,陽光正好,教學樓邊上的花樹枝繁葉茂,風吹花,落在段移的側臉上,讓他像被神眷顧的少年。
還挺文藝的。
——如果段移那時候張口說話了,可能盛雲澤就沒有那麼念念不忘。
——或者走進一點,就能聽到“文藝少年”段移正在討論“祖安大舞台有媽你就來,要麼管好你自己,要麼藏好你的媽”等網絡熱門祖安人詞彙,可能盛雲澤就不會一直惦記。
段移那會兒跟南野正在談戀愛——但是沒有確定下來是不是真實消息,盛雲澤心中存了疑惑,還有一點兒不爽。
采荷中學有個貼吧上麵討論過段移和南野,盛雲澤從貼吧裡進去,翻到了段移的貼吧ID,估計是前幾年注冊的,貼吧ID不能改名,所以他的名字特中二特羞恥叫“斬裂蒼穹的緋焰”,還有一串日文夾在裡麵。
盛雲澤那會兒雖然也中二病,但是跟段移的中二病是兩個方向的。
段移走日本熱血動漫二次元中二病路線,盛雲澤走年紀輕輕喝超苦黑咖啡看超厚純英文《莎士比亞》全集高端路線——雖然他看得懂純英文,但也完全沒必要喝超苦咖啡,跟中藥也沒區彆。
為了裝這個逼,實在承受了太多這個年紀不能承受的痛苦。
總之,英倫貴族派bking和日本動漫派bking——兩派誰也看不起誰,盛雲澤就挺看不起段移的,所以他“噫”了一聲。
嫌棄。
盛雲澤把段移發的帖子翻了個底。
段移不注重自己在網絡上的隱私安全問題,帖子一個沒鎖。
大半部分是和遊戲相關的,比如“lol怎麼修改名字啊?”、“xx英雄的技能在xx的時候怎麼最大釋放”、“霞最後嫁給了誰?”、“霞是喜歡xx還是xxx”——跟個老娘舅似的還挺操心建模人的婚姻大事。
小部分是在求資源,留言都是“好人一生平安”、“哥,這個我也要”、“lz好人!”、“我的扣扣郵箱是xxx
xxxxxx”。
資源包括魯魯修高清桌麵壁紙打包、緋彈的亞裡亞全集壓縮百度雲、可愛小兔甜甜私房自拍26張全——甜甜小兔是段移初中的時候最喜歡的一個女主播,雖然叫甜甜小兔,但實際上是走高嶺之花路線的,直播的時候神情總是淡淡的,讓段移欲罷不能!
而且她還帶小兔兔耳朵!
不要太可愛了好嗎!
盛雲澤就在他留下的郵箱裡麵,提取出了段移的扣扣號。
摸過去一看,段移居然不鎖空間。
訪問量很高,有七八萬人點讚,下麵的圖標也是一排排的全亮。
當年特流行跟人家養火啊,點亮圖標,然後又想辦法把點亮的圖標全都弄暗。
後來又流行什麼處q友啊,擴列啊,還有一大堆盛雲澤看不懂的縮寫。
段移的空間裡有他平時發的說說,幾乎每天都在以“靠!”開頭,以“無語!”結尾。
或者小小的文藝一下,比如十三歲的時候在知乎上抄一句自己也看不懂但是看起來這些字都挺漂亮的,組合在一起刁刁的句子。
喜歡發當時巨流行的文藝說說:“星河滾燙,你是人間理想”,然後下麵老出現一個叫“野蜂飛舞”的人評論:“你覺得我呢?”
段移又不樂意文藝了,回他:“你是傻逼。”
偶爾還會發自己的自拍。
他自拍還不是直男自拍那種,也不是搔首弄姿硬凹姿勢那種,幾乎所有照片都是他拍,有一張他站在鏡頭麵前喝奶茶的照片,笑得很甜,咬著吸管微微露齒,特有奶茶妹妹那股乾淨溫柔的漂亮感,鼻尖上有一顆小痣若隱若現,怪可愛的。
下麵評論全都是“段哥帥”、“段哥英俊”、“叼!”、“采荷全智賢[讚]”、“操段哥你這張照片真的很像全智賢”
……
盛雲澤古怪地想:全智賢是誰?
然後百度了一下全智賢圖片,跟段移確實有一兩分相似。
特彆是演《野蠻女友》的那個時期,臉上的膠原蛋白都快溢出來了。
盛雲澤那晚上作業不寫,翻人家空間翻到了最下麵。
同時也發現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最下麵一條有段移跟南野的合照,在采荷中學拍的,地點是教室,十四歲的段移比現在更奶,臉上的嬰兒肥更明顯,頭發毛茸茸的,穿著采荷中學灰色的校服,跟南野玩兒一個特無聊的平衡鉛筆遊戲。
這圖看不出什麼
曖昧的,但是下麵的評論全都是:“祝99。”
段移甚至還挑了一個朋友,用很bking的語氣回複:“昂,叫他嫂子。”
初中生盛雲澤看愣住了。
十四歲少年的水晶玻璃心當成碎成一片一片不帶拚回來的那種。
盛雲澤現在還記得炎炎夏日,自己心涼的透徹的感覺。
就好像在路邊發現一朵漂亮的無與倫比的小花,想要摘回家占為己有,才發現他是生長自彆人家</p院子裡的。
總之,心情很不美妙,心情非常鬱卒。
盛雲澤心想自己看了那麼多帖子和說說,都能容忍中考時見到的那個少年是個Alpha,是個中二病晚期的Alpha,是個喜歡甜甜小兔的沒有品位的Alpha,甚至還會呼朋引伴跟朋友去電影院看小時代然後哭的肝腸寸斷抱著朋友大喊“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兄弟”的矯情Alpha。(段移都不知道柴可夫斯基是音樂家,在空間裡聲稱自己讀完了柴可夫斯基的《悲慘世界》。)
他連他在空間裡發“星河滾燙,你是人間理想”這種廢話都能忍了。(其實盛雲澤小學六年級的時候也發過“我們都來自已逝的恒星,仰望星河,是在凝視未死的同伴”這種中二說說,但他現在不認賬了,堅稱自己沒有。)
現在告訴他,你忍不忍跟你沒關係,人家是有男朋友的。
啊……
好氣。
氣死了。
好煩。
煩死了。
現在想起這件事,盛雲澤還是煩。
連著兩節北哥的物理課,段移已經直接昏死在課桌上。
如果這世界上有一種最適合段移睡覺的生物電波,一個是數學老師的講課聲音,一個就是北哥的講課聲音。
段移是被餓醒的。
他早上吃了一個煎餅果子,一杯酸奶,一個蘋果一個香蕉,後來隔碗饞盛雲澤吃的小餛飩,舀了好幾個吃掉,又在語文課上把自己昨天吃剩下的餅乾偷偷吃完了——段移上課偷吃東西技術賊高超,老師基本逮不到。
但十一點一刻,肚子準時餓了。
段移是個吃再多都長不胖的體製,用小段媽的話來說,十七歲的少年跟豬沒有什麼區彆,養兒子就是養豬,吃飯用臉盆,盆底都給你舔得鋥光瓦亮。
身體像個無底洞,也不知道他吃哪兒去了。
段移一覺睡醒,隻擁有七秒記憶的金魚腦子已經忘記自己在物理課之前還在跟盛雲澤賭氣。
摸出自己的飯卡,撕了一張小紙條扔給盛雲澤。
-中午吃什麼?
盛雲澤打開紙條看到這句話,側過頭一看。
段移兩眼發光,跟小狗似的,耳朵和尾巴一起豎起來。
仔細看的話,都能看到他的尾巴都快晃出幻影了。
盛雲澤一不小心被自己男朋友萌到了,突然之間也沒氣了。
-食堂。
段移回他:哪個食堂啊?
二中有四個食堂。
一個是教師食堂,在學校籃球場邊上,吃的跟學生不一樣——但東西都是一樣好的。
不過二中的學生堅持老師搞特權,吃的就是比他們好,純粹的隔碗香——二中的老師還饞學生食堂的飯菜呢!
一個是操場東南角的西餐廳,裡麵供應漢堡快樂水炸薯條豬排飯這種快餐。
可以打包回教室吃,比食堂的好吃一點點,也貴很多,喜歡彰顯自己與眾不同
的學生熱衷在西餐廳吃飯——還要拍照發朋友圈。
剩下兩個食堂就是學生食堂,分成三層。
最下麵一層是初中部吃飯的地方,中間一層是高一高二吃飯的地方,最上麵一層才是高三吃飯的餐廳。
營養要比高一高二的飯菜好一些。
確定下吃飯的地方之後,段移沒有停止自己騷擾盛雲澤的行為。
他實在太無聊了——而且他的手機在昨天晚上被學生會紀檢部的沒收了。
段移這學期已經被沒收了四個手機,平均下來一個月沒收一個。
好在他有個“超有錢”的超能力,沒收了就再買一個,就是每次期末還手機的時候,段移的桌麵就特彆壯觀,跟擺地攤似的,十幾部手機放在桌上。
沒了手機,段移隻好寫小紙條跟盛雲澤聊天。
紙團嗖嗖嗖地仍在盛雲澤桌上,有時候北哥從講台上走下來,段移眼看情勢不妙,連忙把紙團扔到盛雲澤腳邊。
盛雲澤瞥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用腳踩住了。
——靠,高手!
段移暗暗比了個大拇指:沒少撿錢吧?
這熟練程度!
扔來扔去的,沒被北哥發現,但是被在四樓巡邏的何主任抓了個正著。
“你扔什麼東西?”
何主任偉大而矮小的身體出現在窗口,嚇得一班所有同學都噤聲了。
段移左看右看,發現何主任在看他。
“你,看什麼看,段移,就是你,你上課不聽課,搞什麼小動作?”
北哥站在走廊裡,用幸災樂禍的表情看著段移。
段移捂住臉:臥槽……倒黴!
老何拎著另一個值周老師進來,企圖把段移桌上的紙條撿起來。
段移自己被抓到不要緊,主要是紙條上麵全都是他跟盛雲澤的小話,要是被老何知道自己騷擾年紀第一的學霸·杭城二中的希望·未來浙江省理科狀元·盛·好學生·老何得意學生·雲澤……
——而且上麵還有些話比較曖昧,一看就能看出不正當同學關係……
老何就算不弄死他,也要把他的位置跟盛雲澤的位置調開。
段移好不容易跟盛雲澤坐的這麼近,當然不肯離開!
於是把紙團使勁兒往窗外一扔,然後迅速裝死。
這樣的結果就是段移的中飯泡湯了。
老何把他弄到了政教處,罰他幫高三年紀組長錢老師整理這
周的測驗試卷。
全是密封好的,段移整理到了快下午,才從政教處出來。
肚子餓得咕咕叫,也沒發消息讓蔣望舒給自己帶飯,段移打算下午的課就不上了,翻牆出去吃煲仔飯,剛走到拐彎口,撞見盛雲澤——手裡還提著午飯。
段移熱淚盈眶,“哥!你今天形象有三米那麼高!我肚子好餓,好想吃飯!”
然後去搶盛雲澤手裡的飯,盛雲澤不給他,挑眉:“隻是想吃飯?”</段移立刻:“當然更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他吃了飯回去,發現桌上堆了好幾份飯,不同人買的。
蔣望舒感慨:“簡直是大型養豬現場啊,崽崽。”
段移:……
周測驗安排在了禮拜五,一共六門,從早考到晚。
出了教室門,段移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不屬於自己了,它除了放空什麼都沒有。
蔣望舒居然還有心情跟人家對答案,大概是周六能放假的緣故,儘管經過了一天高強度的考試,教室裡現在的氛圍還是挺輕鬆的。
不過臨近高考,雙休兩天的假期變成了一天半,說是一天半,其實就隻有一天。
因為禮拜天中午就要回來,下午開始補課。
競賽班則是要早上回來參加英語聽力訓練,禮拜天壓根兒就沒了。
“最後一道物理大題你們做出來沒啊,我對了三個人的答案都是根號三,我感覺這個答案好像是挺對的。”
算出根號三,或者算出二分之一、1、5,這幾個數字,正確答案的可能性更高。
以前算距離的時候,算出整數來的正確率高。
這兩年二中的物理老師集體變態了,這個規律跟三長一短選最長,實在不行就選c的輝煌時代一起過去了。
現在就算是算出距離為整數,也不敢保證它是對的。
而且物理大題全班答案都是根號三,就隻有兩個人的答案是一樣的。
一個是段移,一個是盛雲澤。
這就比較微妙了。
如果段班的答案跟全體同學不一樣,這說明段班錯了。
如果盛團座的答案跟全體同學不一樣,這說明盛團座一個人對了。
現在正負抵消,一班的同學很焦慮啊……
蔣望舒:“來押吧!”
他大手一揮,號召正在對答案的同學們:“看看到底是團座終於把小段教出師了,還是小段終於把團座的智商拉低了。”
段移:“你妹啊!就不能是我自己做對了這道題嗎?”
蔣望舒:“有點兒難度,不如你說說你的解題思路。”
段移愣了一下:“就用公式啊……”
蔣望舒一愣:“用公式,什麼公式?”
段移報了個公式名。
這題——盛雲澤跟他講過。
段移有事兒沒事兒就往盛雲澤寢室跑,美其名曰:一起寫作業。
其
實就是去騷擾盛雲澤。
不過盛雲澤做題的時候,他也會跟著盛雲澤做試卷。
隻是盛雲澤解物理大題十分鐘,他要十個小時——十個小時之後這道大題的完成度還停留在“解:”。
周測物理試卷最後一道大題盛雲澤前天晚上才跟他提過。
這題當時引起了盛雲澤的注意,精準來看,這道題不應該是高考題的範圍,它屬於競賽題,就是特喜歡給你下套騙你上鉤的變態題目。
一句話裡麵的隱藏條件多達四個,還有兩個煙霧.彈迷惑你的思路。
關鍵就是找到正確的公式,接下來做題思路就順暢了。
可惜也不是人人都能找到這個公式的。
段移當天晚上就記了一個公式一個答案,今天照著盛雲澤那晚上的解題過程默寫上去。
“我靠?公式?”蔣望舒在原地呆愣了足足十五秒——他剛才應該在腦內風暴複刻這道題的題乾,然後露出了恍然大悟,醍醐灌頂的表情。
“操!”蔣望舒:“那我錯了,我套錯公式了。”
蔣望舒捶胸頓足,然後用羨慕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段移看:“有男朋友押題的滋味兒不錯吧……”
段移雙手抱胸:“噫,你好惡心,你彆用這種詭異的眼神盯著我看!”
蔣望舒收拾書包,岔開話題:“你想好怎麼約盛雲澤出來玩兒了嗎?”
段移微微有些緊張:“還沒。”
蔣望舒:“昨晚我幫你出那麼多主意你一個都用不上啊?”
段移氣得牙癢癢,憤怒道:“你出的什麼餿主意啊!我才十七歲,未成年!我用未成年保護法把你送進去關起來槍斃行不行!搞點兒正能量的約會模式不行嗎,一上來就搞限製級?!”
蔣望舒:“段寶,你清醒一點,你讓一個根本沒有談過戀愛的男人幫你出主意,已經是在反人類了!”
“戀愛?誰戀愛?什麼戀愛啊?”郝珊珊湊上來。
蔣望舒慈祥的撫摸著郝珊珊的狗頭:“乖,這裡沒你什麼事兒,爸比和媽咪正在商量給你生個弟弟的事情。”
郝珊珊用手輕輕地撫摸著蔣望舒的小腹,摸到了八塊腹肌,感動道:“媽咪,誰見了您不說一句英雄母親,這懷的是八胞胎啊!”
段移:“我跟你們母女倆沒有任何共同語言了!離婚!”
蔣望舒跟郝珊珊弱小可憐捂住的抱在一起痛哭,怒斥段移段世美,拋妻棄子的渣男一個。
段移懶得理這兩個戲精,收拾完書包就直奔目的地:他要去宿舍。
“嗨,帥哥。”
段移靠在306宿舍大門口。
盛雲澤拿衣服的手一頓,麵癱臉:“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地上?”
段移:=口=!
盛雲澤:“不準陰陽怪氣的說話。”
段移吐槽:“不是你最陰陽怪氣嗎。”
盛雲澤見段移來找自己,心情很舒暢:“什麼事?”
段移站直了身體,摸摸鼻子,開門見山:“就、你明天有沒有空啊?”
盛雲澤的後背有一點點僵硬,他好像要預料到發生什麼事情了,但是在段移沒有開口提出來之前,不能完全的確認。
於是他用一種很無所謂的語氣說:“怎麼?我都行。”
模棱兩可,拋磚引玉,先占據主動權!
盛雲澤在心裡給自己比了個“yes”,就是這樣!
段移:“我想約你出去</p……”
盛雲澤腦袋裡飛速劃過幾百條彈幕。
如同海嘯一般席卷了他的大腦。
去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