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1 / 2)

宅宮日常 八月薇妮 16901 字 8個月前

他們在這裡左一個“許謹”右一個“許謹”的,卻不知白天不可說人,夜晚不可說鬼的道理,何況許公公乃非常人。

潘公公還沒聒噪完,正主兒就已經到場了。

門口處人影一晃,許謹已經閒庭信步地走了進來。

明廳之中除了潘公公外,另一位曾公公跟副執事雙雙起身迎接。

許謹掌管鐘鼓司,品級上雖然跟曾太監差不多,但實則比曾太監更舉足輕重,不能同日而語。

畢竟許謹是皇太後跟前的紅人,就算是內務司的人也不敢輕易得罪他,也隻有潘公公因為跟他是“宿敵”,所以才樂得在這件事上出頭。

“許公公好。”曾太監跟副執事兩人行了禮。

許謹也拱手回禮:“曾公公,大家平起平坐,客氣了。”

曾太監笑道:“禮多人不怪嘛。您請坐。”

許謹道了謝,卻並不落座,隻看向麵前的潘太監。

潘公公早等著他了,見他瞧著自己,便樂不可支地笑了:“許公公瞪著我做什麼?我可沒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兒啊。”

許謹道:“我一個字兒也沒說,潘公公何必先表明表明,難道是心虛呢嗎。”

潘太監皺了皺眉,幸災樂禍地哼道:“許謹,彆跟我這兒耍嘴皮子,說罷,你這會兒來是想乾什麼?保你的乾兒子?你問問他乾的那些掉腦袋的事兒,追究起來彆說是他,你也脫不了乾係,如今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我勸你站的高高兒的看戲就是了,彆想不開蹚這渾水。”

小葉心裡暗暗焦急,許謹卻依舊波瀾不起的說道:“奇怪,我仍是一句外話沒說,你倒是自言自語的補了這麼一大片,潘公公的想象力實在是天馬行空,自說自話就能導出一出戲來,在內務司恐怕是屈才了,不如去我鐘鼓司,興許還能弄出幾處精彩的戲文,博太後跟各位主子們一笑呢。”

“你!”潘太監因覺著拿住了小葉,就掐住了許謹的七寸,得意忘形,有恃無恐,誰知他的嘴頭功夫向來是比不過許謹的,剛照麵就輸了一回:“你……”

曾太監見潘太監隻管自得,又給許謹氣的忘了正事,不得不出口道:“許公公,您既然來了就好了。剛剛葉掌案……”

許謹不等他說完道:“葉掌案是認了嗎?”

“是,”曾太監點點頭:“他已經承認了帶宮外的人進珍禽園。”

許謹自打進門就沒瞧過小葉,此刻才回頭瞥了一眼。

小葉從聽見他的聲音開始,就自發地縮了脖子,她很清楚許謹的性子,自己惹出這樣的麻煩,許謹一定火大非常。

許謹的目光在小葉,老喬以及王公公三人身上掃過,說道:“曾公公,你看葉掌案是這樣膽大包天的人嗎?”

“這……”曾公公略一遲疑,忽然有些明白,他看了一眼老喬,卻猶豫著沒開口。

老喬何等的精明,一看兩人的眼神交換,就知道了許謹的意思。

正如老喬以前跟王太監私下裡說的,小葉自然是有靠山的,如果她乾的那些驚世駭俗的事情東窗事發,許謹恐怕會想法兒保她,同時也會扔出去一個替罪羊。

如今老喬就該是那隻替罪羊了。

隻不過,以前對老喬而言,是堅決不會當這隻羊的,可是世易時移,如今的他,卻竟是心甘情願的想當這隻羊了。

老喬道:“不錯,葉掌案不是這樣的人,我先前也說了,其實這件事是我……”

誰知他雖然甘心情願,有人卻還不肯呢。

“夠了!”潘公公立即打斷:“喬易,你可不要在這裡打馬虎眼了,剛剛葉青蟬已經招了,而且還有張大春當人證,你要是再胡攪蠻纏,我先敲斷了你的腿!”

許謹回頭。

潘公公迎著他的目光,似笑非笑道:“老許,怎麼著?給我說中了吧,你當然是想保你的乾兒子,隻可惜,剛剛他已經招認了,何況這是我跟曾公公負責的,你的手似乎不該伸的這麼長吧。哼,要是這件事給太後知道了,任憑你多得她老人家的意,她老人家也未必會喜歡。當然你想惹火上身的話,我也不會攔著。”

許謹還沒開口,小葉道:“乾爹!”

她的眼神裡透出了祈求之色,許謹當然知道她的心意,她無非是不想連累自己罷了。

“閉嘴。”許謹冷冷淡淡地說,臉上絲毫表情都沒有,也不傷感,也不生氣。

小葉低了頭。

“潘公公,曾公公,”許謹才慢悠悠不疾不徐地說:“其實這件事情,是我指使他們乾的。”

這下,不但是小葉老喬等震驚,連潘公公跟曾公公也嚇得不輕。

“你說什麼?”老潘驚喜交加地追問,眼睛瞪得溜圓。

潘公公自然是知道許謹的,他很清楚以許謹的性子,許謹就算是發了瘋也不會乾這種事情,所以他明白許謹這麼承認的意圖隻是為了掩護小葉。

可一旦許謹承認了,這可是自斷前程自掉腦袋的事兒,這也絕不符合許謹的性情。

潘公公腦袋嗡嗡的,覺著要麼是自己瘋了,要麼是又許謹真瘋了。

曾公公則道:“許公公,您這是當真嗎?可不要……”曾太監當然也清楚許謹的意圖。

誰知他們都想錯了,隻聽許謹一笑,道:“怎麼我也同樣的招認了,潘公公跟曾公公你們反而不信了呢?”

他掃了兩人一眼,緩緩說道:“隻憑著一張嘴,這裡任何人都可以招認是自己做的,就如同喬公公也招認過,但這又有什麼意義?拿賊拿贓,捉奸捉雙,就算是要處理這件事,那也需要人證物證不是?”

潘公公這才明白他的真正意圖,隻覺著自己白歡喜了一場。

這老許果然還沒瘋啊。

老潘有點兒失望,卻看向旁邊西苑的副執事太監。

那太監因許謹來到,又有曾太監陪著說話,一時沒插上嘴,這會兒見老潘看自己,忽然明白過來,當下忙對王大春道:“王公公,他們乾的事兒你是最清楚的,不如你告訴許公公。”

在場眾人均都看向王太監。

王太監這會兒真是騎虎難下了,旁邊是老喬恨恨惱惱的目光,身前不遠是許謹冷颼颼的眼神,上麵還有潘公公的逼視。

如今他反而成了這個出頭鳥了。

嘴唇動了動,王太監硬著頭皮道:“我……”

他才張嘴,老喬忽然道:“潘公公,他的話不能信,原本他就很不服氣葉掌案,趁機胡說也是有的。”

王太監沒想到老喬為了保住小葉,竟然不惜“犧牲”自己,他目瞪口呆地看著老喬:“喬易,你、你這就太不講究了!”

老喬冷哼道:“是你先不講究的。”

許謹笑了:“潘公公,這就是你想要的?原來你所說的人證是這位王公公,可惜啊,他是珍禽園的人,如今喬公公跟葉掌案都承認是自個兒做的,若真有此事,難道王公公就這麼獨善其身?要麼是他也參與其中不亦樂乎,要麼是他無事生非誣陷好人。”

潘太監的眉頭皺了起來,才要開腔兒,許謹又道:“而且如今的局麵是,王公公指認葉掌案,喬公公指認王公公,互相指認,全憑著一張嘴說來說去,這也太不靠譜了,難道素日潘公公就是這麼辦事兒的。”

聽他指桑罵槐,潘太監咬了咬牙:“許謹,你想要證據是嗎,那我就給你,我知道你乾兒子帶了人進來,那可是有名有姓板上釘釘的,我已經命人去找重要人證了,若找到了自然水落石出。”

老喬跟小葉聞言,不約而同地都看向王公公:這家夥告密告的挺徹底啊。

王公公感受到兩人的目光注視,隻好略帶尷尬地看向彆處。

許謹依舊麵不改色:“那好啊,我倒也想著水落石出呢,如果真有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不用你動手,我自己先清理門戶!不過現在既然沒有證據,就喊著拿人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曾公公想了一想,對潘太監道:“潘公公,許公公說的也有理,畢竟這種事可大可小的,如今沒找到確鑿人證就先把人關了的話,恐怕有些不明真相之人以訛傳訛,反而不妙了。不如謹慎起見,等到找到人再行處置。”

潘公公雖然想發威,但是見許謹這麼硬挺,卻有點不敢咬死了。

畢竟如今自己人證還沒找著,倘若其中有個誤會,許謹再在太後跟前上點兒眼藥,卻對自己不利。

於是他借著曾公公的話下坡:“既然連曾公公也說了情,那就先放一放,橫豎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

說著起身,臨去前又看向小葉,對許謹笑道:“老許,有個這麼漂亮的乾兒子,怎麼就發配他到這種沒前途的地方,不是該放在你的鐘鼓司裡親自調/教著嗎?就憑他這幅小模樣,這種機靈勁兒,你多用心點撥點撥,以後接了你的衣缽,主子跟前兒恐怕比你還伺候的好呢。”

許謹負手道:“有這個瞎操心的功夫,多去調/教你的乾兒子們吧,他們不比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一個個可都急著要繼承你的衣缽呢,你小心哪天兒真的把你踩下去。”

老潘臉色一變:“你……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氣衝衝地出門去了。

西苑的副執事對王公公說了一句話,兩人也先退出了。

曾公公也知道許謹必然有體己話跟小葉說,便道:“許公公自便,我去了。”老喬也會意的先退了出去。

等眾人都去了,廳內隻剩下了許謹跟小葉。

許謹走到上頭才要坐,忽然想起是潘公公坐過的,便嫌棄地站住了,走到旁邊一張椅子上坐了。

小葉心懷鬼胎,想認錯求饒,又不知如何說起。

卻聽許謹悠悠地說:“你真是翅膀硬了,腦殼兒也硬了,敢伸出去叫人砍了是嗎?”

小葉忙跪在地上:“乾爹,我、我不是……”

許謹道:“我早提醒過你見好就收,你隻是自作主張,不聽我的話了。”

“乾爹……”小葉無話可說。

許謹卻沒有再責備她,隻是想了會兒,說道:“事到如今,再說彆的也沒什麼用了,你也不用怕,我會替你想法子的。”

小葉大為意外,本以為許謹會非打即罵,沒想到竟是輕描淡寫的這句:“乾爹?”

許謹看向她,淡聲道:“你真以為我會不管你嗎?這個宮內所有人都去死,也跟我沒關係。隻有你不行。”

小葉的眼中已經有淚花閃爍:“乾爹,我、我不該讓您操心。”

許謹卻反而笑了:“既然‘乾爹’都叫了,不替你操心,替誰操心。”

小葉起身湊過來,在他跟前跪倒,她本來就是個伶牙俐齒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但如今滿心感激,當著許謹的麵兒卻反而說不出來了。

思來想去隻道:“要是難做的話,乾爹不要管我了,我就算掉一百個腦袋,也不想乾爹有事。”

“再胡說我就真生氣了,”許謹慢慢說了這句,又道:“你懂什麼,我一早就做足了你會惹事的準備,隻不知道哪一天會事發罷了。所以知道了潘強到這兒來的時候,反而心安了。”

小葉驚訝之餘卻更慚愧了。

她跪在跟前,頭垂在他膝邊,許謹垂眸看著她,淡然的眼神裡泛出幾分慈憐。

半晌,許謹道:“潘強這人雖蠢毒,有句話卻沒說錯。”

“什麼話?”小葉忙問。

“你啊,是白長了一張聰明臉。”許謹說著笑了。

小葉知道是在取笑自己,嘴唇微微嘟起。

“起來吧,”看著她孩子氣的神情,許謹抬手在小葉的後腦勺上撫了撫,微笑著說道:“真是個傻孩子。”

許謹並沒有逗留多久,又同小葉說了幾句後就起身去了。

小葉走出明廳,見老喬跟笙兒都等在廊下,老喬趕上來問:“許掌案說什麼了?”

“乾爹說他會料理,”小葉雖然也還有點不放心,但對許謹是很信服的,“應該不會有事的。”

老喬道:“之前許掌案像是要把我推出去,葉掌案你何必攔著?”

小葉笑道:“彆瞎說,我是怎麼也不會要你替我頂缸的,對了,王公公呢?”

老喬氣哼哼道:“那個東西可能沒臉了,哈巴狗似的跟著他們走了,我還想罵他一頓呢。”

小葉悄悄地問:“咱們先前所得的銀子花銷,你不是都記錄在賬簿上嗎?有沒有給他們找到?”

“還好我多了個心眼,知道那是要緊東西,所以藏在一個彆人找不到的地方,那是在……”

老喬才要說,小葉笑道:“不必告訴我,你自己知道最妥帖了。”

兩人說了此事,慢慢地從明廳往外,老喬有些憂心:“掌案,他們說去找人證,難保王大春會不會都說出來,另外……倘若彆的人可以忽略,可彆忘了還有個最棘手的人。”

“你指的是慶王殿下。”

老喬點頭。

其實老喬的擔憂小葉當然也早想到了,所以在廳內的時候,她把來過珍禽園的都給許謹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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