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說話的時候,廢後在旁邊已經聽的呆了,起初還以為太子隻是賭氣而已,直到這會兒,看著地上那倒地的屍首,才總算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皇後叫道:“太子!你在做什麼?”她起身衝過去拉住太子的衣袖,似乎想法阻止他,但更多的是恐懼。
開弓沒有回頭箭,太子如此放肆逆反,皇帝跟前已經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解釋的了,所以結果竟真的如她跟裕妃說的一樣,大有“魚死網破”的勢頭。
太子並不理會皇後,隻望著同樣震驚的皇帝道:“請父皇立刻下旨傳位於我,另外……傳慶王跟幾位輔政大臣進宮。”
皇帝深深呼吸:“你瘋了。”
太子冷笑道:“瘋了?自古以來成王敗寇,等我登基之後,在眾人口中眼裡,隻有皇帝。”
皇帝反而冷靜下來:“你不必費心,朕絕對不會下旨把皇位交給一個亂臣賊子手中,你最好適可而止,我是因為你的母後才來到退思宮,你自己作死,還要拉上彆人嗎?”
皇後猛然一震。
太子卻已經豁出一切了,笑道:“母後本來是皇後,如今呢?等我登基之後自然再恢複母後的榮光,父皇,你也不要忘了,聖旨不是非得您親自寫出來才算的,隻要我得了玉璽,南書房那裡又有翰林院待詔學士,寫一道聖旨又難到哪裡去?我是太子,理所應當的儲君,隻要告訴滿朝文武父皇暴病,傳位於我,自然是名正言順,難道還有人反對嗎?”
“你居然連這些都想到了,”皇帝眼神幽暗的:“你剛才說傳慶王跟輔政大臣進宮,又是想怎麼樣?”
太子道:“當然是讓他們擁立我登基稱帝。另外……”他看著皇帝道:“父皇擔心什麼?哦,對了,到了這個地步,自然是得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不過隻要告訴他們父皇急病不支所以要緊急傳位於我,他們應該也不會不識相吧?”
皇帝冷笑道:“你果然是瘋了。自古以來亂臣賊子從沒什麼好下場。”
太子搖頭道:“有沒有再說吧,我當了這些年太子,哪件事不是按照父皇的意思做的,臨了叫我讓給彆人,這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我寧肯賭一把。也不認命。”
廢後一直聽到這裡,知道是挽回不了了,頓時頭暈眼花,站立不穩。
太子叫道:“來人!”
阿顧匆匆忙忙跑了出來,太子道:“請娘娘入內休息!”
說完這句他環顧這有些破舊的退思宮:“這個地方偏僻陰冷,本就不適合調養身子,用不了多久,我自然請母後重回鳳儀宮!”
這日直到天色暗了下來,皇帝才從退思宮起駕回麟德殿,太子殿下始終隨行在側。
下午時候裕妃問了幾次,畢竟皇帝在退思宮呆的時間實在太長,裕妃心裡難免有些七上八下的,不知到底有什麼話說得說這麼長時間。可畢竟不便打擾。
直到掌燈時分,宮門眼見將關了,退思宮那裡卻先有內侍來傳消息,說是廢後突然病倒。
裕妃正不知道下午時候退思宮到底發生了什麼,聽說廢後病了,不知病的如何,便打發了兩個嬤嬤去看究竟。
不多會兒那兩人回來,說是廢後病的厲害,請裕妃前去說話。
裕妃略一想,終於還是起駕出宮,誰知才走了不多會兒,忽然聽見一陣犬吠聲。
裕妃詫異,原本這宮內隻有太子殿下能夠帶犬隻走動,後來嘯天出事,太子就很少再放獵犬走動了。
珍禽園裡雖有幾隻,卻從不出院子。
裕妃頓時想起先前聽說的慶王送了兩隻狗進來的話,立刻叫停住鑾駕。
奉常在旁邊向著狗叫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見一隻黃狗飛快奔來,在它身後還有幾道身影,她便道:“娘娘,像是郡主。”
不多時,小葉帶人到了裕妃跟前,裕妃眼睛命放下抬輿,笑問:“你怎麼這會兒跑出來了?”
小葉道:“娘娘要去退思宮?”
裕妃點頭:“是,據說廢後病的厲害,故而我親自去看看。”說著打量阿黃:“這就是慶王叫人送進來的狗兒?”
“唔,”小葉應了聲,雖知道裕妃身邊都是豐豔宮的人,卻仍是靠近了步小聲道:“娘娘能不能先彆去?”
裕妃詫異,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收:“怎麼了?”
小葉道:“下午退思宮那裡好像出了事,”
裕妃雙眸微睜:“出事?”
小葉道:“我也不敢就說準,但太子大概、有些圖謀不軌。多半已經動手,這會兒廢後請您過去,我也不知道是怎麼樣,可想著還是彆去為上。”
裕妃聽她說太子圖謀不軌的話,身形一晃。
小葉先前從退思宮返回的時候,小麻雀們來報信,小葉當時聽了,半信半疑,她也覺著太子不至於就敢如此魯莽直接的動手,畢竟退思宮外還有一批侍衛守著,他這樣做並無勝算,而且隻會讓皇帝更厭棄他,這簡直是自取滅亡。
難道是麻雀們聽岔了?或者安安不知為了什麼事亂嚷的?
小葉猶豫半晌,便叫麻雀們再回去盯著,一有發現就回來告訴。
回了珍禽園後,小葉思來想去總覺著不妥,便叫了老喬王大春進來,讓他們提早把珍禽園的大門關了。
老喬覺著異常,便問緣故,小葉道:“先彆問,關了再說。”
吩咐了這句,小葉探頭向窗外,又叫了一隻麻雀來,說道:“你去找你們幫內的賽青。”
那麻雀極為伶俐,嗖地一聲便飛走了。
小葉找了一張紙,低頭寫道:“皇上在退思宮,安安說太子……”
寫到這裡,突然覺著不對頭,忙撕得粉碎,又找了另一張,皺眉想了半晌才寫:“小安說,你大哥想讓老頭子退下自己當掌櫃的,不知真假。”
寫完後,看著這一行字,頗為滿意。
雖然知道事情一旦是真的那就是腥風血雨,但自己居然能想出這麼模棱兩可而又一陣見血的話,看著也覺著可樂。
不到半刻鐘賽青就到了,站在窗台上問:“小葉子找我什麼事?”
小葉道:“你去慶王府,把這個給他……”
在此前小葉已經把紙撕的極小卷了起來,本想係在麻雀腿上。可是紙團雖然不大,麻雀卻更小,飛起來顯然不便。
靈機一動,小葉便叫賽青去園子裡叫一隻鴿子來,把那紙卷在鴿子腿上係好,讓賽青帶著它去了。
原來小葉之所以把那句話寫的隱晦,便是怕萬一路上有什麼意外,給彆的人發現了,如今沒有那些“皇上太子”之類的稱呼,隻說“大哥,掌櫃”,就算給人瞧見也看不明白,不會在意。
可慶王是聰明絕頂的人,一旦看見這個,立刻就會想通。
賽青跟鴿子離開後,又有隻麻雀回來報信,說是皇帝出了退思宮,太子陪同著回了麟德殿。
這聽著仿佛是風平浪靜,小葉才鬆了口氣,那邊賽青跟鴿子卻也及時地飛了回來。
鴿子有些得意的,咕咕地說道:“我第一次去王府,哇,王爺的煞氣好足啊,怪不得得叫我去送,這小麻雀差點嚇暈。”
賽青有些窘迫,忙道:“小葉子,王爺說叫你留在園子裡,關緊園門,誰叫也不要開門。”
鴿子道:“還有信!”說著蹬了蹬腿兒。
小葉忙把鴿子腿上的信取下來,打開看時,隻有兩個字:“靜等。”
白紙黑字,字跡極為雋秀超逸,小葉自言自語道:“我以為我寫得已經夠簡潔的了,沒想到翼哥哥更勝一籌。”
才要讓人傳老喬來,再叫把珍禽園門看好,就聽見麻雀來報說是裕妃娘娘要去退思宮。
這時侯太子還在麟德殿,廢後叫裕妃去做什麼?
隻怕是不懷好意。
原先小葉還猶豫要不要告訴裕妃宮內的異動,聽了這消息再也按捺不住,便忙跑了出來。
阿黃主動要跟著,另外隻帶了秦明跟笙兒兩個。
此時裕妃聽了小葉的話,起初也是不信,可又隻道她不會拿這種事玩笑。
但如果是真的,她不去的話,太子那邊隻怕就知道事情有異,反而打草驚蛇了。
於是裕妃安撫道:“彆怕我的兒,我想就算是真的……太子也不至於就要徹底的撕破臉麵,而且要是他們真的要動手,我就算不去,也一樣躲不過,不如去看看到底是怎麼樣。”
小葉見她一定要去,便道:“那我陪著娘娘吧。”
裕妃看她的小臉發紅,額頭見汗,說話時候還有點氣喘籲籲的,心裡有些感動,便笑道:“叫我說你還是彆去,你的身份特殊,你若是有個什麼,你翼哥哥又要擔心了,你要跟著我去了,自然是我的不是。”
小葉臉上微熱,卻知道裕妃言之有理,便猶豫著道:“那好,娘娘一定要小心啊。”
裕妃把她的小手握了握:“明白的。”
小葉站在原地目送裕妃一行人遠去,心裡卻七上八下隻是忐忑,正想著先回珍禽園,忽然間前方急急地來了兩個人,竟是麟德殿的內侍,攔著行禮道:“參見郡主,皇上傳郡主速去麟德殿。”
小葉很意外:“你說什麼?皇上傳我?”
那內侍道:“是的郡主,皇上下午從退思宮回來,便覺身體欠佳,先前急命奴婢們來傳郡主,興許是有什麼要緊的話吩咐。”
小葉心頭一動,卻躊躇地問:“那太子殿下可也在嗎?”
內侍道:“殿下先前去了太醫院。”又催促道:“郡主且快去吧,免得耽擱了。”
小葉聽說趙潢不在麟德殿,稍微鬆了口氣,又怕皇帝真的有話交代自己,便趕緊隨著那內侍往麟德殿而去。
麟德殿門口的內侍比往常多了一倍的樣子,小葉才上台階就覺著不對。
阿黃一直跟著她,此刻便停下來:“小葉子,有點不對。好像有那個太子的氣味。”
秦明因聽見她跟裕妃的話,也甚是警惕。
小葉看著殿門口,腳步一停,正要轉身,不料身後的那兩個內侍已經攔住了她:“郡主請。”
原來他們早就打算好了,隻怕軟的不行就要來硬的。
就算這會兒要走,殿門口那麼多人呢,小葉騎虎難下,卻也不很怕他們,便冷哼了聲,仍是拾級而上。
麟德殿門口的侍從攔住阿黃道:“這隻狗不能入內,怕衝撞了皇上。”又看秦明:“閒雜人等也不可入內。”
小葉隻能安撫阿黃讓它留在原地,又特意附耳道:“若是情形不好你彆管我,隻先回珍禽園,知道嗎?”
說著起身對秦明點點頭,便邁步進殿了。
皇帝不在正殿,一個臉生的小太監過來請她往側殿去,到了裡間,才發現皇帝歪倒在榻上,旁邊是太子揣著手,正不知跟兩個內侍在說什麼。
而向來跟著皇帝的嚴公公和何公公卻不見蹤影。
小葉看皇帝的臉色很不好,不由緊走幾步:“皇上!”
看見她來到,皇帝的神情越發難看了幾分,身子竟微微發抖。
小葉還沒有到皇帝跟前,就給太子探臂攔住了:“善懷郡主。”
“你乾什麼?”小葉扭頭瞪著他。
太子哼道:“郡主,你是不是太失禮了,見了皇上不行禮,見了我也這麼沒規矩,是不是給慶王把你寵壞了。”
小葉咽了口氣:“我看皇上的臉色不對,擔心他病了,我一時心急而已,難道這些規矩之類的比皇上的龍體還要緊?”
太子笑了兩聲:“還是這麼伶牙俐齒不知道懼怕,不過你放心,”他回頭看了眼皇帝,輕描淡寫地說道:“皇上確實有些身體欠佳,剛才已經傳了太醫來,吃了兩顆安神丸了,你不必著急。”
小葉道:“皇上向來康健,怎麼忽然就身體欠佳了?”
太子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個你都不知道?”
小葉心裡想,此刻不能跟他硬碰硬,於是少不得先忍了口氣:“原來是這樣,那我能不能看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