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生我的氣嗎?”
李鶩停下腳步,冷冷地看著她。片刻後,他說:
“我是不是和你說過,夜裡不要到處亂跑?”
沈珠曦這事是做得衝動,她也有些理虧,雖然李鶩在她麵前詆毀了父皇,可是他並不知道先皇就是她的父皇啊!
她小聲道:“你不是也讓我生氣了麼?我們就算扯平了吧。”
“誰跟你扯平了?”李鶩冷笑道:“老子在街上找了你一晚,要是我沒來,你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嗎?”
“可我也逃出來了……”
“你那就叫逃出來了?要不是老子來得及時,你這時候連皮都不剩了!”李鶩眼裡冒著怒火:“你還以為自己在宮裡呢?大燕已經亡了,你伺候的越國公主也死了,你要是再不長點心思,早晚也要——”
沈珠曦心頭一痛,怔怔地看著李鶩,而李鶩,也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忽然落下的熱淚。
“……越國公主,死了?”沈珠曦喃喃道。
李鶩避開她的視線,說:“我胡說的,都是讓你給氣得頭腦不清醒了。”
沈珠曦再一次擋在想要繞過她而行的李鶩身前,重複了一遍:“越國公主死了?”
“我都說了,是我胡——”
“告訴我!”
李鶩因為她前所未有的強硬態度而沉默了,半晌後,他看著她的眼睛,低聲說:
“死了。”
“……你怎麼知道?”
“京城傳來的消息。”他頓了頓,確認她還想繼續聽下去後,緩緩道:“皇室男丁和女眷儘遭劫掠屠殺,其中越國公主在觀星台自刎殉國,大燕皇室如今隻剩前太子一人。”
沈珠曦耳朵裡嗡嗡作響,腳下幾乎無法站立。李鶩扶住她踉蹌了一下的身子,緊接著她就把他的手拂開了。
她一句話都沒說,轉身回了臥室。
沈珠曦沒法思考,眼淚倒是不需要思考,一個勁地往下巴下掉落,不知不覺,濕透衣襟。
冷硬的床榻比平常更冷硬,把她的心凍成一塊,再碾得稀巴爛。
玉沙生還的可能是不大,她不是沒有想過這最壞的可能,可是真正知曉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讓人悲痛欲絕。
如果不知道,她還能欺騙自己,玉沙或許已經獲救,或許她已經投奔傅玄邈或太子,隻要她和他們重逢,自然也就能和玉沙重逢。
可是如今,夢再也做不下去了。
玉沙死了,為她而死。她這條命,是玉沙用自己的命換來的。
就在今晚,她還險些自己把自己的命丟掉。
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她對不起的不僅是自己,還有玉沙。
李鶩不知不覺跟了進來,一聲不吭地坐在床尾,看著她的眼淚一滴接一滴掉落。
“……拿著。”他遞來一張手巾。
沈珠曦不接他的,誰知道這是擦什麼的巾子。
李鶩就像她肚裡的蛔蟲,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麼,沒好氣地說:“新的。”
她這才接了過來,把眼睛埋在乾燥的手巾裡。
“你就這麼喜歡越國公主?”李鶩問:“她不就是給你一口飯吃的人嗎?這口飯到哪兒不是吃?”
沈珠曦不理他。
李鶩沉默了許久,低聲說道:“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
她還是不說話,他推了推她的手臂,加重語氣道:
“沈珠曦——”
“聽著呢!”沈珠曦從巾子底下沒好氣地說道。
“我這輩子就跟那掉在地裡的草籽一樣,沒人管過沒人教過,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活過來的,也許我父母就不是好人,所以我也沒長成什麼好人……不比書塾裡那些穿長衫的,說不來好聽的話。”
沈珠曦不怎麼哭了,隻剩偶爾的抽泣。
李鶩繼續說:“……要是我說得實在難聽,你就當我放了個屁,彆和我一般計較。”
“你每日都在放屁。”沈珠曦開口,聲音悶悶的。
“要不是你深更半夜亂跑,我會急得放屁嗎?”
沈珠曦把臉從巾子上抬了起來,眨了眨含著淚光的眼睛。
“你胡說。”
“……是是,我胡說。”李鶩說:“你能不哭了吧?”
“我才沒有哭。”沈珠曦拿巾子擦去僅剩的眼淚,嘴硬道。
“你答應過我不會不告而彆,你今晚又跑了一次,你說怎麼辦吧?”
“……”
“說啊,難道違約不需要付出代價?”
“……”
李鶩推了推眼神望著空蕩蕩的屋頂,一副神識已經飛走模樣的沈珠曦。
“少給我裝傻。”李鶩說:“你今兒不給我個準話,我就睡這兒不走了。”
沈珠曦一聽急了,眼神重新回到他臉上:“事不過三,我不會再這樣了!”
“你要怎麼保證?”
“你想怎麼保證?”
“簡單。”李鶩說:“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