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叫打嗎?他的拇指和食指不過在她額頭輕輕彈了一下,還沒她母妃打得重呢。
“你真的不生氣嗎?”沈珠曦又問。
“我生氣又怎麼樣?你怎麼賠償我?”李鶩睨她一眼。
沈珠曦沉默了一會,悶聲道:“等我找到阿兄了,我讓他給你很多錢。”
“老子又不缺錢。”
“那你缺什麼?”
“以前缺個女人,”李鶩說:“現在不缺了。”
“可是我搞砸了……”沈珠曦的眼淚又含上了。“我讓你丟臉了。”
李鶩眉頭一擰:“少給自己臉上貼金,你不就掉了幾滴眼淚嗎,老子的麵子是這麼好丟的?”
“你真的不生氣嗎?”沈珠曦哽咽道。
“你怎麼老嘰嘰呱呱同一句話?”李鶩說:“你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沈珠曦搖了搖頭,剛哭過一場,她現在一點食欲也沒有。
“你喝醉了嗎?喝不喝醒酒湯?”沈珠曦問。
“你會做?”
“……不會。”
“那你問個屁。”
沈珠曦抿住嘴,眼眶再次泛紅。李鶩一臉頭疼的表情,拿著手巾就往她眼睛上按:“我的祖宗,我的克星,你彆哭了——”
手巾在她臉上亂按,幾次堵住她的鼻息,沈珠曦含含糊糊道:“……誰讓你放屁。”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去不去?”
“什麼地方?”
……
沈珠曦沒想過,這輩子能有兩次穿上嫁衣的機會。
也沒想到,洞房之夜,她會穿著嫁衣,和她的丈夫夜逃。
李鶩扶著她的手臂,幫她翻出後院的籬笆,兩人在夜色中漸行漸遠,前院的賓客一無所知。
李鶩帶她去的,是一處年久失修的破屋。
破屋隻有沈珠曦如今所住的寢室大小,泥牆已經倒了大半,地麵掉著碎瓦和腐朽風乾的蘆草,冷風從大開的屋頂裡呼呼灌了進去——這是一間連乞丐都不屑光顧的破屋。
李鶩帶著她繼續往前走,在破屋前半裡遠的地方,一片東歪西倒的木圍欄映入她的眼簾。這些木圍欄大多腐朽不堪,或折斷了一半,或被掩埋在厚厚的塵土中。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佇立在圍欄邊,為這片被遺棄的天地遮風擋雨。
廢棄之地景象荒涼,沈珠曦突生歲月無情的感慨。她還沒來得及說話,李鶩已經攀上了圍欄邊的大樹,他踩著大樹粗糲寬闊的樹乾,兩下就登上了樹乾分岔的地方。
他往一旁挪了挪,低頭朝沈珠曦伸出手。
“上來。”
“我怎麼上來?”
沈珠曦目瞪口呆。
“像我一樣,爬上來。”李鶩說:“我接著你。”
“我不行!”沈珠曦慌得連連搖頭。
李鶩伸出的手,一直沒有收回去。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自己行不行?”他說。
她不用試,也知道不行啊!
哪個閨秀,能穿著繁雜的嫁衣爬樹?
可是李鶩一直看著她,眼神平靜而又耐心,伸出的手也一直沒有收回。
他耐心地等著她。
沈珠曦已經忘了被人期待的滋味,她沒有想過,有生之年,會被一個泥腿子期待。
而她,竟然想回應他的期待。
沈珠曦藏在大紅寬袖裡的手動了動,她看著半空中的那隻手,無論她怎麼看,那隻手都沒有收回去的意思。
她心中的猶豫,隨著半空中那隻大手而逐漸淡去。
她伸出手。
李鶩嘴角一勾,原本穩穩停在半空的手忽然動作。
他握住了沈珠曦的手,另一隻手握著她的手臂,把她整個人往上一拉,沈珠曦尖叫一聲,雙腳下意識往樹乾上踩去。
她踩到了樹乾,再在李鶩的幫助下,手忙腳亂地站到了樹乾分岔的地方。
李鶩讓她扶好樹乾,他每往樹上攀爬一步,就回頭幫助沈珠曦攀爬一步。
李鶩的喜服一直在她眼前晃蕩,他從沒讓她落得太遠,就像兩人並排而行時,她永遠跟得上他的腳步。
終於,兩人都爬上了樹頂。
沈珠曦坐在粗壯的樹枝根部,後背已被毛毛汗浸濕,一陣清爽的夜風襲來,她在爬樹過程中落下的幾縷發絲在眼前飛舞,沈珠曦看著變了樣的天和地,胸口裡激蕩的動容讓她一話不發。
李鶩也沒說話,兩人靜靜看著廣闊的夜色。
“這裡是我長大的地方。”許久後,他說。
“在那間屋子裡?”沈珠曦轉頭看向身邊的人。
“在這棵樹下。”李鶩說:“在這個鴨欄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