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一塊黑豆大小的飴糖,靜靜躺在碎布裡。
……
沈珠曦回到河邊時,竹屋已經在李鵲的打掃下大變了模樣。她放下燒雞,左右張望一番,問:“李鶩呢?”
“大哥去河邊編簟席了。”李鵲道。
“我買了二十斤的酒,酒壇不知放哪兒,你去和李鶤說一聲吧。”沈珠曦說,“我去河邊看看李鶩。”
李鵲笑道:“沒問題,嫂子放心去吧。你往上流走,應該要不了多久就能看見大哥。”
她走出竹屋,沿著河水河流走去,果不其然,李鶩就在不遠的地方。
李鵲說他在編簟席,可他卻不像在編簟席。他躺在一塊平整的大石頭上,仰麵朝天,手裡舉著一本不知什麼的書,一邊看,一邊念念有詞。
“李鶩?”沈珠曦快走近的時候,先喊出他的名字。
李鶩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翻身跳了起來。
他跳起來後,手裡沒有沈珠曦先前看見的那本書了,她走到大青石前,好奇地看了看四周:“你剛剛看的那本書呢?”
“什麼書?我哪來的書?我好好睡著卻被你吵醒,你是被太陽晃著了吧。”李鶩在耀眼的陽光下微眯著眼,語速比平常更快,像是故意不給沈珠曦反應時間似的,一句話馬上接著又一句話,“你來叫我,是不是要吃飯了?”
沈珠曦不疑有他,隻當自己剛才真的被太陽晃了眼睛。再加上心裡確實有事,她輕鬆就被轉開了話題。
“還沒吃飯,我來找你,是有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
李鶩在青石上坐了下來,支起一條腿,又把手臂搭了上去,一副散漫不羈的樣子。
“李鶤好像喜歡隨姑娘。”沈珠曦遲疑道,“我不知道算不算喜歡,但他對隨姑娘確實不太一樣,今日我們去買燒雞,他用碎布裹著東西投擲隨姑娘,我好不容易才勸隨姑娘息怒。後來,我打開了那塊碎布……”
“裹的花還是糖?”李鶩說。
沈珠曦神色驚訝:“你竟然知道?”
“你真當我把他奴隸使喚呢?”李鶩沒好氣道,“我自個的弟弟,他心裡想什麼,我能不知道嗎?”
“我也沒這麼說……”沈珠曦小聲辯解。
“然後呢?”李鶩問。
“什麼然後?”沈珠曦一臉茫然,“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所以才來問你,畢竟你才是他的大哥……”
“放著不管就行了。”
“不管?”
“隨蕊不可能做個耐心的老媽子,雕兒也不可能像姓文的那小子一樣裝腔作勢。不放著,還能怎麼樣?”李鶩不樂意地說,“你就是操心太多,你有那麼多閒心,怎麼不操心操心我?”
“我還不夠操心你嗎?我都……”沈珠曦咽下了後麵的話。
為了讓他脫離苦海,她都想儘辦法去掙錢了,他還要怎麼樣?
“你都怎麼了?”
“……反正我夠操心你了。”沈珠曦說,“隻是沒有表露出來罷了。”
李鶩懷疑地挑起眉頭:“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才不像你,天天騙人。”
“我騙人又沒騙你……又沒怎麼騙你。”李鶩說,“行吧,我信你一回。以後你要多表露出來,不然彆人看了,還以為我們是假夫妻。我們一開始可就說好了的,這事兒隻有你我才能知道。”
沈珠曦不想聽他嘮叨,敷衍道:“我儘量。”
“這不是儘量的事,你要努力,明白嗎?”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沈珠曦在心裡默默說服自己。
他都做麵首養家了,她有什麼不能退讓的?
“知道了……”
“不錯,孺子可教也。”李鶩滿意道。
沈珠曦吃驚地看著他,李屁人神色更加得意,下巴都快翹到天上。
“士彆半日,應當刮目相看了。”
“這是誰教你的東西?”沈珠曦問。
“沒誰教我。”李鶩說,“老子天生奇才。”
屁人放屁,順理成章。
沈珠曦不再深究他又是從哪個戲院裡聽來的半句台詞,說:“時間不早了,回去吧。”
李鶩從青石上起身。
兩人回到竹屋後,李鶩指揮李鶤將桌椅搬到河邊一塊平坦的沙地上,沈珠曦幫著李鵲擺碗箸上桌。等到開飯的時候,四人甫一落座,李鶩就望著桌上的酒菜緊緊皺起了眉頭。
“我的豬蹄呢?”
沈珠曦啊一聲叫了出來。
豬蹄落在了隨記雞店!
她和李鶩四目相對,說不出話來。
李鶩的臉色黑了:“我這麼提醒你,你都忘了買?”
“我買了……”沈珠曦心裡委屈,小聲反駁,“買了……但是忘在了隨記雞店裡……”
李鶩抽了口氣,臉色更黑。
“你吃燒雞/吧,燒雞不是也可以下酒嗎?”沈珠曦努力補救自己的失誤,用木箸扯下一隻油光可鑒的大雞腿,頂著李鶤渴望的目光,放進李鶩碗裡。
她討好地衝李鶩笑著。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在她的殷切補救下,李鶩終於拿起木箸,夾起碗裡的大雞腿。
沈珠曦鬆了一口氣,這才有心思拿起自己的木箸夾菜。
她看上了燒雞翅膀,剛伸出木箸,身旁的李鶩忽然歎了口氣。
他抬起頭,凝望著天空,神色沉鬱。
沈珠曦和李鵲都停下了箸子看他,唯有李鶤仍埋頭吃個不停。
“你怎麼了?”沈珠曦問。
李鶩看也不看她,頗有節奏地緩緩說道:
“一排白雲傷彆離,連著好似鹵豬蹄。”
沈珠曦:“?”
“地麵河水悄悄淌,我早跟你反複講。”
“李鶩,你、你怎麼了?”
沈珠曦驚得都結巴了,李鶩卻還聞若未聞,無動於衷。
他幽幽歎了口氣,神色更加哀愁:
“有酒沒蹄那不行,你還買了忘記提。”
“此恨綿綿你知否,無語凝噎一杯酒。”
“喝起酒來沒豬蹄,若有下次跟你急。”
他轉過頭,終於看向沈珠曦。
“這首詩就叫《傷豬蹄》吧,你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