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這裡的地契?”沈珠曦吃了一驚。
“沒有。”
沈珠曦脫口而出:“那你不是攔河搶劫嗎?”
“怎麼說話的?”李鶩不滿地皺起眉頭,“老子這叫河道管理,你懂嗎?”
河道管理她還是懂一些的,但李鶩這樣的“河道管理”,更通俗的叫法是山賊土匪。
沈珠曦懶得為了兩桶魚和他爭辯,繼續無所事事地望著一動不動的魚線。
釣魚這回事……李鶩確實挺懂。
一隻蚯蚓都沒用上,桶裡的魚就滿了。
過了許久,沈珠曦忽然眼尖地瞥到一個**歲大的小男孩畏畏縮縮出現在對岸的河邊。他穿著洗得泛白的布衣,到處都是花花綠綠的補丁,袖口和褲腳都比自己的身體要短上許多,腋下夾著一個用幾根枝條組裝起來的簡陋魚竿,手裡提著缺了一道口的小木桶,一雙烏黑的眼珠子對上沈珠曦的視線後,心虛地飛快閃開了。
沈珠曦不禁為他提心吊膽起來,生怕李鶩看見這孩子,又拿出“河道管理”的謬論。
然而,李鶩動也不動,依然顧自垂釣。
“我睡一會。”李鶩忽然說,他把草帽重新蓋回臉上,手裡依然握著魚竿,漫不經心道,“有魚上鉤了再叫我。”
沈珠曦連忙答應了,慶幸他的睡意來得如此及時。
那小孩見李鶩蓋上草帽,膽子更大,提著水桶接近了李鶩所在的位置。他見沈珠曦並不驅趕他,試探著慢慢放下了水桶。沈珠曦看著小孩艱難地往那竹片做成的魚鉤上串上了一隻黑色小蟲,然後用力將魚鉤扔進了水裡。
他那乾瘦的胳膊讓沈珠曦心疼,她甚至擔負起了為他放風的責任,時不時就偏頭看看睡覺的李鶩有沒有睜眼。
好在,小孩接陸陸續續釣起了四條魚,李鶩一直動也不動。
提著水桶離開前,小孩猶豫地看著河對岸的沈珠曦,向她彎了彎腰,然後一溜煙地赤腳跑進了樹林。
沈珠曦不禁笑了。
“你傻笑什麼?”李鶩扯下草帽,重新坐正了身體。
“我笑……我笑今天的天氣好。”
李鶩低聲道:“呆瓜。”
“你怎麼又罵人!”
“晚上想吃什麼?魚湯?魚羹?蒸魚?炸魚?燒魚?”
李鶩一口氣報了許多種吃法,吸引走了沈珠曦的注意力。她糾結了好一會,終於下定決心:
“炸魚!”
“好,就吃炸魚。”
李鶩收了釣竿,拉著沈珠曦一同站了起來。他一手拿著魚鉤上還有蚯蚓的釣竿,一手提著裝得滿滿的水桶,哼著小曲滿載而歸。
……
第二日,李鶩果然帶著沈珠曦來到了鎮上。
兩人在集市裡的涼茶攤坐了下來,李鶩叫了一壺茶,又叫了兩盤小吃,神色放鬆。沈珠曦則左看右看,一刻也靜不下來。
她擔心道:“我們不四處找找嗎?萬一錯過怎麼辦?”
李鶩拿起盤子裡的炸雲吞,向上一扔,金色炸雲吞準確落進了他的嘴裡。他嚼得哢嚓哢嚓,不以為意道:“她既然叫你來看,就不會讓你有錯過戲台的機會。”
沒過一會,被沈珠曦以吃朝食為由邀請來的隨蕊也到了,她拉開沈珠曦對麵的凳子坐了下去,一臉不快地看著李鶩:“你怎麼也在?”
“付錢的人怎能不在?”李鶩說。
“我來付,你滾吧。”隨蕊說。
“俗話說夫妻一體,難道你要讓她陪我一起滾?”
隨蕊噎住了,半晌後,她臭著臉說:“李鶩,你該感謝上天,讓你娶了個好娘子。”
李鶩毫不猶豫道:“我一直都在感謝。”
隨蕊不說話了,一口一個地吃起了炸雲吞。看著兩人之間的硝煙消失無蹤,沈珠曦也鬆了口氣,她差點以為,兩人又要不歡而散了。
“我……”
沈珠曦正想開口/活躍下氣氛,鬨市中突如其來的喧鬨打斷了她沒說完的話。
一名身穿錦衣,頭戴金冠的富貴公子帶著五六個小廝,怒氣衝衝地追打著一個狼狽逃竄的長衫公子。
那鼻青臉腫之人,不就是當麵一套背麵一套,對隨蕊大放厥詞的文有誌嗎?
“這……”隨蕊瞪大眼睛,下意識站了起來。
“隨大娘,你想要給人出頭,還是先搞清楚他為什麼被打吧?”李鶩端起茶杯,適時說道。
“這是你叫的人?”隨蕊麵露怒意。
“你看看打他那人是誰?老子能指使得動幾個地痞流氓,還能指使動縣太爺的公子不成?”
隨蕊再朝錦衣公子看去,理屈地沉默了。
“喂,你過來——”李鶩隨手拉住一個津津有味看著熱鬨的人,“你知道文有誌為什麼被打嗎?”
“知道啊,都傳開了——”路人幸災樂禍道,“這文有誌想追求青曼姑娘,私下裡寫的情信還沒送出就落到了縣太爺的公子手裡。青曼姑娘是什麼人?人家也是官宦之家出身的,隻是家道中落罷了。這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還是縣太爺的公子看上的天鵝肉,能不被打嗎?”
隨蕊咬著嘴唇,慢慢坐了回去。
“吃啊,怎麼不吃了?”李鶩拿起一枚雲吞扔進嘴裡,吊兒郎當道:“隨大娘,占我便宜的機會不多,你確定不吃了?”
隨蕊的神色逐漸恢複成了往常的模樣,大大咧咧,無拘無束。
她猛地一拍桌,大聲道:“老板,再來十份炸雲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