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能呢……我就是,想起了我們鎮上的第一美人……”
黃金廣抬起眼皮,被他所言觸動。
“行了,帶他下去吧。黃爺,我們繼續商量先前的事……”胡一手忽然開口,打斷了周壯的話。
“讓他把話說完。”黃金廣道,“你們魚頭鎮的第一美人,黃某可是聞名已久。我這次來魚頭縣,其中一個目的就是為了見這位李姑娘芳容一麵,看看她究竟有什麼魔力,引得金州知府之子為她茶飯不思。”
“黃爺!”周壯大叫一聲,“李青曼是什麼時候的老黃曆了,現在我們魚頭鎮的第一美人早就不是她了!”
“不是她?還能有比李姑娘更美的美人?”
胡一手垂下眼,不再言語。他默默吸了一口煙鬥,吐出的煙霧遮住了他的神情。
“我們鎮上有個外地姑娘,哎喲,那容貌,那氣度,甩鎮上的鄉野村姑十萬八千裡。黃爺,我可聽說,這姑娘是從宮裡逃出來的,知書達理,通身氣派,隻可惜啊——”
“可惜什麼?”黃金廣立即追問。
“隻可惜,她嫁了人。她從宮裡逃出來,恰好被我們鎮上一個地痞流氓給救了。這姑娘知恩圖報,嫁給了他做妻子。可惜啊,可惜……”周壯搖頭道,“好好的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我周壯這輩子就沒見過那麼國色天香的姑娘,說是公主也會有人信!”
“……這姑娘當真有你說的這麼美貌?”黃金廣心有所動,但仍有狐疑。
“黃爺,我騙誰也不敢騙您啊!”周壯毫不猶豫連磕數個響頭。
“把他帶下去。”胡一手開口。
兩個青壯年立即動手,周壯神色慌張。
“等等——”黃金廣說。
胡一手的兩名手下遲疑停下。
“胡爺,他說的可是真的?”黃金廣轉頭看向坐在手邊的胡一手。
胡一手左手伸出,一旁的屬下立即低頭接過他手中的煙鬥。他端起桌上的茶盞,緩緩抿了一口,開口道:“確實有這麼一位姑娘,但她的丈夫,不是簡單的地痞流氓。”
黃金廣扯了扯嘴角,似是不屑:“這話怎麼說?”
“此人名叫李鶩,有勇有謀,從一介乞兒成為魚頭鎮一霸,又因得了縣太爺青眼,比我也高上一頭。絕非一句地痞流氓可以概括而過。”
“胡爺啊……”黃金廣笑了笑,若有深意道,“你和這李鶩,關係很好?”
“算不上好。同處一鎮,相安無事而已。”
“那你怎麼話裡話外都向著這姓李的呢?隻因為你們是同鄉?”黃金廣不屑道,“李鶩再得你們魚頭縣縣太爺的青眼,也隻是縣太爺的一條狗罷了。咱們都是做下人的,道理比誰都懂——同樣是狗,也因主人,要分高低的。”
“是,黃爺說得有理。”胡一手喜怒不辯,輕輕合上茶盞。
“我們知府大人治理整個襄州,手底下不知幾個像你們魚頭縣縣太爺這樣的人,黃某連他們都不放在眼裡,更彆提他們手底下的狗。”黃金廣眯眼笑道,“姓李的是何人,黃某不在意。我要是在魚頭縣待高興了,回去和我們知府大人說幾句好話,胡爺的賭坊開遍襄州又有何難?”
“這人,黃某暫且借走,問幾句話,之後再把他還來。胡爺沒意見吧?”黃金廣道。
周壯聞言,歡天喜地地開始磕頭:“多謝黃爺!多謝黃爺!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胡一手沉默不語。
黃金廣從扶手椅上起身,拍了拍綢麵的長袖,皮笑肉不笑道:“帶走。”
周壯跌跌撞撞起身,迫不及待跟上黃金廣的腳步。一行人離開後,胡一手的心腹上前,擔憂道:“胡爺……我們要派人通知李鶩嗎?”
“去哪兒通知?”胡一手伸手,接過煙鬥,慢慢吸上兩口後,緩緩說道,“李鶩前日一早就跟著縣太爺去西城縣了,黃金廣要是想做什麼,等李鶩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那我們……”
“什麼都彆做。”胡一手道,“記住,此事和我們無關。”
心腹神色凝重,低聲應喏。
胡一手看著手中嫋嫋升起的白煙,喃喃道:“我已仁至義儘,剩下的,就看李鶩的運氣了。”
秋日暖陽迎頭澆下,李家院子桂香滿溢。
身穿薄柿色襦裙的清麗女子若有所感,忽然回首。
背後空蕩蕩的,並無異狀,她卻感覺背後一股寒意悄悄爬起。
是秋天的緣故嗎?
“……魚頭鎮能買到獸金炭嗎?”她嘀咕道。
沈珠曦抱著藤筲箕裡剛摘下的金色桂花,一無所知地走進了屋簷。
籬笆的縫隙之中,一隻渾濁的三角眼閃動著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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