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珠曦睡到一半被人叫醒,迷迷糊糊走出堂屋就看見大開的籬笆門外停著一輛馬車。
“誰來了?”她問。
“沒誰來,是我們要走了。”李鶩說,“你把值錢東西帶上,其他亂七八糟的——特彆是你的屁股紙,不能帶。”
“走?去哪兒?”沈珠曦懵了,感覺還在夢裡沒醒來。
不然,李鶩怎麼會突然說要走?
“去哪兒都行,隻要我們四個在一起。”李鶩說,“抓緊時間收拾東西,兩炷香後出發。”
李鶩把時間說得這麼明確,按沈珠曦對他的了解,離開魚頭鎮一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她不敢耽擱,帶著一頭霧水從衣櫃裡拉出幾件換洗衣裳。
打包好衣裳後,她踮著腳從衣櫃頂部拿下了李鶩給她準備的妝奩。
沈珠曦打開奩蓋,清點了裡麵的簪子耳飾還有她的私房錢都在後,把妝奩也放進了布包裡。
她還有很多東西想帶走,她那一櫃子還未穿過的亮色衣裳,她挑了半天時間才買下的香薰球,還有她隻用了一半不到的屁股……啊呸,廁紙。
她想帶走的東西太多了。
不知不覺,她在魚頭鎮,已經有了這麼多獨屬於她的東西。
原本沒有實感的事情忽然真實起來,沈珠曦心裡一酸,險些當場掉下淚來。
她舍不得這裡。
沈珠曦剛升起問問李鶩是不是非走不可的念頭,腳剛一邁出,就猶疑地停下了。
連她這個在魚頭鎮生活不過幾個月的人都感到難過,那麼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的李鶩三人呢?
如果不是非走不可,李鶩怎會願意背井離鄉,還是這樣的倉促離開?
這時候,她不能再給李鶩拖後腿。沈珠曦重新振作起來,環顧四周,尋找落下的東西。
對了!
她一個激靈,想起真正重要的“值錢東西”,要是把這東西給忘了,那就完了!
沈珠曦搬來椅子,努力從房梁上拿下鳳印。她吹了吹上麵的灰,心有餘悸地把鳳印貼身藏好。
正好李鶩撩開竹簾進來,第一眼見到的就是站在椅子上的沈珠曦。
他站在原地,神色複雜:“……你想上吊?”
沈珠曦生氣道:“你才想上吊!”
虧她先前還為他心疼了一下!
“收拾好沒有?”李鶩說,“東西帶齊,我們沒有時間再回來取。”
李鶩的話嚇得沈珠曦不敢一口回答,她又四處看了看,絞儘腦汁想著還落了什麼東西。
再三確認東西都帶齊後,沈珠曦帶著她小小的布包狼狽爬上了馬車。
李屁人這廝,都不知道扶她一把!還是李鵲看不過去,搭了把手,讓她踩上了馬車。
馬車內部自然和她去彆宮避暑時所乘的馬車不能比,三根光禿禿的木板就是條凳,唯一一張鋪了棉被的應該是她的專屬“軟榻”。沈珠曦在棉被上坐下,等了一會,李鶩和李鶤陸續上車,李鵲最後上車,坐在了駕車的位置上。
“東西都帶上了吧?”李鵲揚聲道。
車裡沒人說話,李鶤和李鶩都望著沈珠曦。
沈珠曦睜大眼睛:“看我乾什麼?”
“這車裡除了你丟三落四,還有誰?”李鶩說。
這是赤/裸/裸的偏見!
李鶤翻著馬車上的東西,嘀嘀咕咕道:“有沒有吃的……”
李鶩輕輕一腳把他踹回條凳:“剛上路就吃,一會路上吃什麼?坐好!”
鎮壓了嘴巴閒不住的李鶤後,馬車也緩緩上路了。
沈珠曦推開車窗,好奇道:“馬車是借的嗎?”
“撿的。”
“撿的?還有馬車可撿?”沈珠曦震驚回頭。
“獨眼龍家裡撿的。”李鶩說。
“你去打家劫舍了?!”
“怎麼說話的?”李鶩眼睛一瞪,反過來沒好氣道,“他在老子身上搓了那麼多油,老子還不能在他家裡撿點什麼走?”
這……這不就是打家劫舍嗎?
沈珠曦不想繼續深究,李屁人肯定不是第一次“撿東西”了,這事深究下去是個泥潭。
她轉移話題道:“我們離開的事,你和鎮上人說過了嗎?”
“有什麼好說的?留一個驚喜給他們。”
沈珠曦:“……”原來李鶩離開魚頭鎮,對鎮上其他人來說是一個驚喜嗎?
“你想和誰說?”李鶩朝她睨來一眼。
“我沒告訴九娘就走了,等她知道了,要生我的氣了。”沈珠曦黯然道。
“九娘重要還是我重要?”
“……”這什麼跟什麼啊!
有李屁人插科打諢,沈珠曦心裡離開的悲傷也淡了。
不知不覺,馬車駛出了魚頭鎮,清澈的嵐河分支奔騰在馬車左側,右側則是高聳的山壁,時不時有長在山壁上的花枝探入車內,沈珠曦圖新奇,折下一枝開著黃色小花的,隨手彆在窗戶上,車裡也飄起了淡淡的花香。
李鶤一路呼呼大睡,沈珠曦在顛簸的馬車上睡不著,還好有李鶩陪著說話,倒也不覺得時間難熬。
馬車拐過峭壁,走上大道後,原本昏睡的李鶤忽然一咕嚕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