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湖州已近,沈珠曦也不由鬆快了許多。
他們和李鶤李鵲,究竟誰會先到湖州呢?
當晚,他們路過一間破廟,本來就不大的破廟裡外都擠滿了過夜的流民,沈珠曦還未下馬,他們不懷好意的目光就落在了她和身下的大黃馬上。
李鶩沒再靠近,拉著韁繩便繼續往前走了。
比起睡在這種陌生人群聚的地方,沈珠曦寧願去山裡找冷冰冰的山洞過夜。
最後,他們在破廟出去幾十裡外的地方找到了可以過夜的山洞。
李鶩在山洞外撿拾乾燥柴火,沈珠曦在山洞裡收拾晚上過夜的地方,兩人已經分工熟稔,不必交代就能自覺做好各自的事。
等李鶩升起火堆後,太陽也完全落下去了,距離月上梢頭隻剩一小段時間而已。
李鶩走進山洞正要說話,沈珠曦已經知道了他要去做什麼。
她掏出一直放在荷包裡,和自己的鳳牌一起貼身保管的果子遞出去。
“路上吃。”
李鶩看著她手裡的青果子,抬眼看著她:“……你沒吃?”
“吃啦,我給你留了一個大的。”沈珠曦說,“你趕了一天的路,什麼都沒吃,吃個果子才有力氣。”
李鶩沉默片刻。
沈珠曦把果子主動塞進他手裡,笑道:“我就在這裡等你,哪兒也不去。你安心去吧。”
李鶩深深地看著她,神色動容。許久後,握著果子轉身離去。
晚些時候,李鶩帶著兩塊比她拳頭大不了多少的植物塊莖回來了,上麵還沾著不少臟兮兮的泥土。
李鶩看出她的抗拒,解釋道:“附近沒有水,找不到洗的地方,水袋裡的水也不多了——能忍忍嗎?”
沈珠曦咬了咬牙,說:“能。”
李鶩衝她笑了笑,似乎在說:“老子知道。”
他還是像上次那樣,削去了塊莖表麵那層粗糙的硬皮,切成片後就這麼投入了燒開的小鍋裡。
熬煮出來的東西,連半個陶碗也裝不滿了。
沈珠曦喝了兩口湯,沒碰碗底的塊莖,把碗遞給李鶩。
“我在路上吃過了。”
沈珠曦沒有昨晚那麼好糊弄了,她狐疑道:“你吃的什麼?”
“我吃的山雞蛋。”李鶩說,“要不是沒見著那隻母雞,今晚咱們就有烤雞吃了。”
“……真的?”
“真的。”李鶩答得毫無心理負擔。
“手拿出來。”沈珠曦說。
“……乾什麼?”李鶩警惕起來。
沈珠曦不由分說拿過他的手,放到鼻子前麵一聞。
“你騙人!”沈珠曦揚眉怒目道,“你的手上根本沒有腥味!”
“我洗過了。”李鶩脫口而出。
“你剛剛才說過附近沒有水源,你上哪兒洗的手?”沈珠曦氣得打在他手心,“你就是說謊!”
李鶩縮回手,鎮定自若道:“我真的洗過了,騙你做什麼?”
李鶩死豬不怕開水燙,沈珠曦也找不到辦法讓他承認自己說謊。她乾脆負氣把陶碗放到地上:“反正我不吃了,你愛吃不吃。”
“不吃算了,明早你再吃。”李鶩說。
“李鶩!”沈珠曦瞪大眼睛氣鼓鼓地叫道。
“乾什麼?”
這屁人不慌不忙地看著她。
沈珠曦的眼眶漸漸濕潤起來,眼前之人的表情也終於慌張起來。
“哎,你——沈珠曦,你又來!你哭什麼哭!你還沒做寡婦呢!”
“你再不吃東西,我就要成寡婦了!”沈珠曦含著哭腔說道。
“呸!說什麼不吉利的,趕緊呸掉!老子是要長命百歲的!”
“你把這碗東西吃掉。”
“我說過,我已經吃過了……”
沈珠曦眼裡淚花閃爍,她嘴一扁,剛開口——
“我吃!我吃!”李鶩端起陶碗。
他先喝光了陶碗裡的湯,然後偷偷抬眼,瞅著沈珠曦的臉色。見她含著眼淚花,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知道這坎兒怎麼也逃不過去了。
李鶩說:“這樣吧,我們一人一塊。不然,我也不吃了。”
沈珠曦想了想,點了點頭:“……好吧。”
最後,兩人你一片我一片地分吃了塊莖,用菜湯脹飽了肚子。
入夜後,山洞外飄起了針芒般的刺骨冷雨。
沈珠曦冷得睡不著,徒勞地蜷縮在厚重的衣物下,自己搓著冷冰冰的雙手,時不時往手心裡嗬一口氣,溫暖凍僵的鼻子。
李鶩睡在她背後,聽呼吸聲也沒睡著。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叫了她的名字:“沈珠曦。”
“嗯?”她條件反射應答。
李鶩扳過她的身子,將她擁入懷中。
各自為被的衣物疊在了一起,兩處的熱源也混作一處。李鶩的溫度,從他身上源源不斷傳了過來,撲在沈珠曦的腿上,腹部,胸口,還有臉上。
李鶩背對火堆,半邊英挺的輪廓都藏在忽明忽滅的火光裡。
她觸碰到他的目光,感受到隔著一層衣物傳來的勃勃心跳,她的心跳也被李鶩帶動著,迸發出強烈的生命力。
“這樣就不冷了。”李鶩說。
沈珠曦四肢僵硬,手足無措。
片刻後,她將發燙的臉頰埋進他胸口的陰影。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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