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還寒的北都, 一匹搭乘黑衣男子的快馬疾馳穿過鬨市。
周千裡在韓府後門勒停快馬,提著錦盒從小門入了府。
一炷香後,神色匆匆的侍衛首領收到調遣, 快步走入韓府, 在府上婢女的帶領下,來到後院書房。
“韓大人——”
侍衛首領單膝跪地,拱手請安。
韓逢年神色淡淡, 朝侍立一旁的周千裡揚了揚下巴。
“看看, 這是不是那個賈鴨。”
周千裡拿起手中的錦盒,側對韓逢年,在侍衛首領麵前打開了盒蓋。
“這……”侍衛首領凝神注視錦盒中的人頭, 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經過數日奔波,儘管有冰塊防腐, 人頭還是出現了輕微的腐爛。為免腐爛程度影響他的判斷, 侍衛首領再次定定地盯著人頭辨認。
“是他嗎?”韓逢年的聲音轉冷。
片刻後,侍衛首領低下頭,不敢去看韓逢年和周千裡的表情。
“……稟大人,此人……並非賈鴨。”
“怎麼會?”周千裡率先出口。
侍衛首領看向緊皺眉頭,渾然不信的周千裡, 麵露為難:“此人……確非當日我和韓二公子所見的賈鴨。”
“可通緝令上就是此人!”周千裡神色難看起來,“如果我找錯了人,那也是你們通緝令上的畫像先出的問題!”
侍衛首領剛要說話,一聲冷喝打斷了他的辯解。
“夠了!”
韓逢年麵色鐵青,猛地從書桌前站起。
周千裡和侍衛首領一齊跪倒。
“一件小事都辦不好, 我要你們還有什麼用?!”韓逢年低聲怒喝。
“大人,屬下罪該萬死!”冷汗溢出周千裡的後背,寒意爬上埋低的後頸, 他急聲道:“請給屬下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不必再說了!讓季子昌立即前往洋州、雍州、黃州及周邊州縣,徹查當地戶籍——就算把全天下找遍,我也要找到殺我血親之人——”韓逢年眼神陰鷙,寒冰一般的聲音從齒縫裡逼出,“既然他們不願一人做事一人當,那就彆怪我送他一族上路!”
“……是!”
……
“啊嘁!”沈珠曦打了個噴嚏。
馬車裡的李鶩立即投來責備的視線。
“看見沒!看見沒!老子說讓你加衣服,你偏不信邪——現在就著涼了吧?!”
“可我不冷啊……”
沈珠曦因為剛剛那個噴嚏,不由氣弱,李鶩拿出一件和她所穿衣裳毫不搭配的外衣加在她身上時,她也沒怎麼認真抵抗。
“等你知道冷時,那就晚了!”李鶩沒好氣道。
他出自擔心的罵罵咧咧讓沈珠曦不由想起了自己的母妃。偶爾的時候,母妃也會關注她自身,而非能博得帝王注意的越國公主。她也會像李鶩如今這樣,一臉不耐地督促她出門加衣保暖,打傘遮陽,飲食上忌辛辣生冷,隻有這樣才會膚若月耀,顏色長盛。
“你笑什麼笑?”李鶩擰眉道。
“我想母妃了。”沈珠曦說。
李鶩臉色古怪:“你罵老子不男不女?”
這什麼跟什麼!
沈珠曦隻能跟這屁人細細解釋道:“我是說,以前她也會像你這樣嘮叨我,叮囑我加衣防寒……”
李鶩的臉色好看了,他把沈珠曦的外衣領子拉攏,兩條係帶並在一起,打了個不倫不類的蝴蝶結。
“你娘對你好嗎?”
沈珠曦下意識垂眸,避開他明澈的目光,低聲道:“挺好的……”
李鶩看出她的閃躲,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故意用力,揉亂她梳了半個時辰的發髻:“老子對你好嗎?”
沈珠曦連忙護住魔爪下搖搖欲墜的發髻,怒瞪著他:“你說呢?!”
李鶩咧嘴笑了,一臉得意。
“那當然是天下第一好。”
氣氛輕鬆愉快,此時應是提出解除假夫妻關係的時機。
話到了嘴邊,沈珠曦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了。她看著李鶩毫無準備的輕快神情,喉嚨裡像是卡了一根尖銳的魚刺,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張開的口,不知不覺就又閉上了。
“怎麼?”李屁人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你不是才方便過了嗎?是不是涼了肚子,拉——”
“你才拉——那個呢!”沈珠曦連忙打斷他的不雅之語。
“那你吞吞吐吐做什麼?”
“我是想問你,還有什麼時候到徐州?”
李鶩懶洋洋癱在車壁上,用腳蹬開了沈珠曦背後的車窗。他看了兩眼,說:“已經有人煙了,我們十有**已經到徐州邊界了——是不是,雕兒?”
“夕食吃下水?”車外駕車的李鶤驚喜道。
“你他娘夢遊呢?”李鶩一屁股坐了起來,“老子問你是不是到徐州邊界了?”
“到了到了……界碑路過了剛剛。”李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