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峰高大的身體向後搖晃了一下,他帶著疑惑的表情,伸手欲往自己的脖子摸去,沈珠曦已經拔出金簪,再次刺了下去。
鮮血濺上了她的臉,燙得像火。
她像是被灼燒到一樣,閃電般地縮回了手。
禦峰的表情由不可思議漸漸轉到憤怒,他僵直著身體倒了下去,暴突的雙眼瞪著沈珠曦的方向,隻剩半截的金簪留在他的喉嚨外,鮮血染紅了金色,漸漸在地麵上暈開。
邊緣染著血色的圓月垂在低空,冷血無情地俯視著顫如抖篩的沈珠曦。
她聽見了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沈珠曦!”
一個焦急難耐的聲音打破了深夜的死寂。
伴隨著飛奔的腳步聲,短短片刻後,沈珠曦被一雙堅實用力的手臂擁入了懷中。
熟悉的氣息迎麵而來,喚醒了她的神智。
眼淚奪眶而出,沈珠曦不由抓緊了李鶩的後背。
五指上黏膩的鮮血如附骨之疽,怎麼也擺脫不掉,她緊緊抓著李鶩的背,像抓著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淚流滿麵,無助而絕望地叫著他的名字:
“李鶩……李鶩……李鶩……”
破碎的哭聲割裂了空氣,也割裂了李鶩的心房。
他用力握住沈珠曦的雙肩,逼她恐慌失措的淚眼直視自己。
“對不起我來晚了……”他騰出一隻手,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道,“已經沒事了,我在這兒呢……沈呆瓜,彆怕……”
“李鶩……李鶩……”
她委屈地撲在他懷中嚎啕大哭。
“你怎麼才來啊……”
孩子氣的埋怨帶著哭聲在他懷中蕩開,李鶩心疼得恨不能把那邊鼓著眼睛的罪魁禍首千刀萬剮。
“是我的錯,”李鶩拍著她的背,“我應該早點趕過來。”
“怎麼辦……我殺人了……”沈珠曦泣不成聲。
“你沒殺,是我殺的。”李鶩拍著她的後背。
“我殺人了……”
“你沒殺,你看,他還活著。”李鶩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珠曦下意識地往禦峰那裡看,李鶩騰出一隻手,飛快拔出禦峰脖子上的金簪,倒在地上的禦峰似乎動了動慘白的嘴唇,下一刻,李鶩就把金簪冷靜地插回禦峰的喉嚨。
金簪的尖端從後頸露出一截金光。
禦峰徹底不動了。
“你看,你沒殺。”李鶩說,“是我殺的。”
沈珠曦被他這番驚人的操作驚得呆住了,連眼淚都忘了繼續掉。
“你覺得好些了嗎?能不能自己呆一炷香時間?”李鶩問。
沈珠曦猶豫片刻,含著眼淚點了點頭。
“好。”
李鶩在她頭頂輕輕揉了揉。
他轉身蹲到禦峰身邊,輕車熟路地搜起了身。
片刻不到,他的衣袖和衣襟裡就揣滿了禦峰的金銀細軟,以及可能暴露身份的幾樣信物。
“他的劍——”沈珠曦抽泣著提醒著剛要結束搜查的李鶩,“傅玄邈給手下人配的刀劍上都有專屬的符號。”
“……他是傅玄邈的人?”
沈珠曦含淚點了點頭。
李鶩拔出簪子,在禦峰臉上擦掉了血跡,轉手也揣進了懷裡。接著,他一腳踢在禦峰臉上,把人一路踹進了一開始預備給沈珠曦的坑裡。
沈珠曦看著禦峰躺在他自己親手挖出的葬身之地裡,心情複雜不已。
有李鶩在一旁,她漸漸鎮定下來,手上黏膩的鮮血讓她又害怕又惡心,她甚至都不嫌泥土臟了,一直在地上蹭著她染血的右手。
這濕膩的感覺,讓她想起了曾經從手上掃過的老鼠尾巴。同樣的惡心,同樣的陰冷。
為什麼她會遇上這樣的事?
沈珠曦又想哭了。
她看了眼還忙著填土的李鶩,自己用手背擦了擦眼睛,默默咽下了哭泣。
李鶩把人踢進土坑後,又踢他手腳,讓一個大高個蜷縮在遠遠小於身體的土坑裡,接著取出插在一旁的鏟子,一鏟一鏟地將泥土澆到禦峰身上。
沈珠曦移開了眼。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她為了轉移注意力,隨口問道。
“一個賣荷包的女人給我指的路。”
夜風拂過,她縮緊了身體。
“冷嗎?”李鶩分明在鏟土,卻像是側麵長了眼睛似的,第一時間關注到她的小動作。
沈珠曦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鼻音:“……不冷。”
“燈會好看嗎?”李鶩又問。
他不合時宜的問題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讓沈珠曦遠離了亂葬崗和剛剛死去的屍體,重回喧囂而明亮的燈會。
“好看……”
“好看明年我們再看。”李鶩說。
沈珠曦吸了吸鼻子,重重點下頭。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