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好衣服後,她在桌前坐了下來,打量著沈珠曦臉上的疲色:“你一夜沒睡?”
沈珠曦避重就輕道:“……這不是回來睡覺了麼。”
“你害怕?”
小猢誤以為她是因為害怕睡不著覺,等沈珠曦告訴她昨夜通宵的原因後,小猢盯著她看了好久。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沈珠曦不自在地摸了摸臉頰。
“你和山寨裡隻會勾心鬥角的女人不一樣。”小猢說。
“一樣的。”沈珠曦搖頭否定了她的話,“際遇造人,如果有選擇的機會,誰也不想過隻能勾心鬥角的生活。”
小猢若有所思。
“藥已經溫了,你快喝罷,喝了再回去睡會。”沈珠曦笑道。
小猢不想睡覺,可是想到自己不睡,沈珠曦也不會扔下她去休息,遂聽話地接過藥碗一飲而儘。
放下空碗後,一顆蜜餞遞到了眼前。
小猢抬眼一看,沈珠曦對她笑了起來。她默默咽下不需要的話,把蜜餞送進了嘴裡。
“商江堰為什麼坍塌,你知道原因嗎?”沈珠曦疑惑問。
小猢搖了搖頭:“事發時,兩軍正在對戰,我們先聽到一聲不同尋常的大響,接著轟隆隆的聲音開始連綿不斷,大地也開始搖晃。李恰讓我們繼續進攻,結果沒一會……洪水就來了。”
“那李恰呢?”沈珠曦皺眉追問。
“洪水來了之後,就沒見過了。”小猢說,“但我曾聽他的親衛說,李恰不識水性。”
如此說來,李恰凶多吉少。
鎮川節度使若是身亡,失去鉗製的鎮川軍和地方官員說不定又要惹出禍事……
沈珠曦愁眉不展,一旁的小猢也擰著眉頭。
洪水來臨之前,她曾聽到的有兩種聲音,一種是短暫的巨響,一種是持續不斷的轟鳴。
她曾親手炸斷懸崖偽造坍塌,那最初的聲響,分明就是爆炸的聲音。
……
“怎麼樣?”
李鶩一把抓住浮出水麵的牛旺,將其拉扯上木筏。
牛旺大口喘氣,搖頭道:“我隻能潛下去最多七八丈的深度,堰堤的裂口還在更深的地方。”
“還用得著找證據嗎?!”木筏上的二虎不耐煩道,“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瞌睡來了不僅送枕頭還送床——他傅玄邈又不是玉帝的兒子!”
“不找證據,你怎麼對付他?難道用你這張嘴告訴天下人,天下第一公子炸了商江堰——你說彆人是信你還是信傅玄邈?”大虎說。
“難道咱們就要咽下這口惡氣嗎?!”二虎說。
“古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買路財——”李鶩把身上的外衣脫下,扔給渾身濕透的牛旺後,拿著船槳走到筏頭,“這次你們兄弟三人逃過一劫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其他事情以後再說吧。”
“以後再說?你不會是想就這麼算了吧?”二虎狐疑地眯起眼。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李鶩赤腳踩在木筏上,清澈的水波從木條之間溢出,蕩漾在他雙足之間。“等他濕鞋的時候——”
帶著泥腥味的河風吹過江麵,幾縷烏黑發絲拂過李鶩瘦削的下頜。
“那一定是被自己的鮮血打濕。”
上岸後,李鶩擦乾雙腳套上皂靴,對身後眾人道:“我要回襄陽一趟,你們先回軍營休息。牛旺,記得派一隊人去換救災的將士——”
“師父放心!”牛旺大聲道。
李鶤剛向李鶩走了一步,李鶩就說道:
“雕兒留下,等著和雀兒彙合。”
李鶤一臉不情願:“燒雞……我想燒雞和豬豬。”
“等我回來,煮麵給你吃。”
“大哥下麵給我吃?!”李鶤雙眼發光,驚喜道。
李鶩按下了揍人的衝動,揮了揮手,大步走到拴在一旁的馬匹前翻身上馬。
“駕!”
韁繩一甩,棗紅馬疾馳而出。
馬上的李鶩神色嚴肅,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出了這麼大的事,也不知家裡那呆瓜如何了。洪水雖然沒有衝到襄州,但緊挨的房洲受了災,一定有無數難民蜂擁而至。
那家夥看了,不知會掉多少金豆子。
對……還有房洲。房洲難民湧來,治所裡的那群酒肉飯桶肯定會圖省事,把難民們拒之門外。
城外聚集的難民一多,民怨沸騰,十之八/九都會出現□□。
襄州的兵力大多都編入了聯軍,留下守城的都是老弱病殘,一旦發生□□,後果不堪設想。
李鶩懷著一腔憂慮,一刻不停地連夜往回趕。
當日出東方,襄陽縣城門出現在地平線上的時候,出現在他眼中的卻是和想象中截然不同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