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來報,前方五裡發現一名潰逃的輕騎,疑似許攸親兵!”
李鶩蹭地起身鑽出帳篷:“牽馬來!”
事不宜遲,他立即點了百人組成輕騎小隊,飛馳向斥候發現蹤跡的地點。
一炷香後,李鶩踏著飛揚的水花抵達了斥候發現許攸親兵的地方,然而這裡已經空無一人。
李鵲剛要開口,李鶩眼神一變,給了他一個製止的眼神。
大雨掩蓋了馬蹄的痕跡,也讓本該寧靜的夜晚變得‌嘈雜。李鶩閉上雙眼,豎耳傾聽四周的聲音。
微弱的“嗖”聲一閃即逝,卻還是被李鶩在那一瞬間捕捉。
他睜開雙眼,抓起韁繩,雙腿用力夾住馬腹:“這邊!”
一群人衝進密林,在黑暗中疾馳狂奔。
箭矢飛射的聲音近了,清晰了,追逐著一名狼狽身影的幾個騎手的身影也清晰了。
李鵲得‌到李鶩授意,一個手勢後,身後的幾名騎射手都跟隨著他,拿起了手中的長弓。
“嗖!”
接連數聲,追兵接連倒下快馬,後來的李鶩毫不留情地任馬蹄踩過他們的身體。
用兩條腿竭力逃跑的親兵精疲力儘地倒在雨中。
李鶩翻身下馬,快步奔向此人。
“許攸呢?!”他問。
“你……你是襄州……知府……”親兵努力睜開被雨水擊打的眼皮,費力地辨認著出現在眼前的人。
“我是!”李鶩不顧他身上的血汙,將他的上身從水泊裡攙扶起來。
手上不同‌尋常的溫熱讓他忽然意識到這並非是水泊。
黯淡的月光下,他的手掌血紅一片。
“太好了……得救了……援軍……終於來了……”這個年紀隻有十六七歲,還一臉稚氣的親兵如釋重負,帶著泣音道。
李鶩將一手血汙藏了起來,說:“其他人呢?許攸呢?”
“大人……大人……”親兵湧出眼淚,“大人沒能撐到最後……為了讓我突圍,其他兄弟們……都不在了……”
“大人要我將這個交給你……”親兵哆哆嗦嗦地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
李鶩接過,撫掉上麵的雨水,發現那是一枚虎符。
“大人說……”親兵的呼吸急促起來,斷斷續續道,“大人說……他把他未完成的事……交給……交給你了……你一定……不要辜負……大人……信任……”
親兵說完,呼吸漸漸微弱下去。
“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還有力氣嘰嘰呱呱,哪那麼容易就死了?”李鶩把人攙扶起來,幾乎承擔住他的所有重量,連扶帶拖著他往自己的馬旁走去。
“等‌回‌了襄州,老子讓你見識見識我們襄州神醫的力量。”
“多……多謝大人……我……家裡隻剩我娘一個人了……我不想丟下她……一個人……”
“你少說兩句就死不了,把力氣省在路上,才能回家陪你老娘。”李鶩說。
“好……好……多謝……大人……”
李鶩把人攙扶到馬前,朝一旁的李鵲道:“你過來扶一把。”
李鵲扶住無力的親兵身體,神情一頓,動作緊跟著也停了下來。
“怎麼了?”
大雨瓢潑,李鶩必須喊出聲才能表達自己的意思。
“他……已經走了。”李鵲說。
李鶩一愣,看向攙扶的親兵,不知什麼時候,這張稚嫩的臉龐已經閉上了雙眼。
就像睡著了一樣安詳。
綿密嘈雜的雨聲擠滿天地。
“大哥,我們現在去哪兒?”李鵲開口打破緘默。
李鶩在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下安置好親兵的屍體,翻身上馬,沉聲道:
“……去商州,告訴狗崽子們,造反不是誰都能玩的遊戲。”
……
大雨衝刷著屋簷,雨聲淹沒了世間絕大多數聲音。
沈珠曦半夜被雨聲驚醒,雨勢讓她輾轉難眠,她乾脆起身披上外衣,點亮了桌上的燭燈。
她心跳得厲害。
每當有壞事發生前,她總會生出不明緣由的心慌。
她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因為這總是靈驗——公主下降那日如此,商江堰崩塌那日也是如此。
今日,又是因為何事慌張不已?
沈珠曦想到帶兵在外的李鶩,心情越發焦灼。
如果可能,她真希望李鶩能像文官一樣,坐鎮後方,不要再親臨前線,讓她整日擔驚受怕,可是她知道,這不可能。
如果能讓兄弟們在前方出生入死,他卻在後方養尊處優,那就不是將士們信服的李鶩,也不會是讓她敬佩的李鶩了。
她咽下自己的擔憂,每次都笑著送他出門,然後一遍一遍地向著他並不相信的神佛祈禱,他能平安而歸。
不要取走他的東西,這是她許的願,神佛想要取走什麼,就來她這裡拿。
無論什麼代價都在所不惜,她隻要她的李鶩能夠一次次化險為夷,平安歸來。
枯坐到窗外的雨聲漸小,天色泛白後,沈珠曦的困意襲來,她正要返回‌床上小睡片刻,院外忽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夫人,出事了!”
一個沉重的腳步聲踏入後院,陌生的男聲讓沈珠曦心頭一驚,睡意驟然消失。
如果不是情況特殊,外男是絕無可能進入李府後院的。
一定是出了十萬火急的大事,他才能來到這裡。
沈珠曦係好外衣,打開門扉走了出去。
“出了何事?”
“偽……偽帝打到襄州了!”報信的傳令兵滿臉慘白道,“十萬大軍,包圍了襄陽四個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