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每個帳篷外佇立的火把偶爾發出燃燒的聲音外,夜色籠罩下的營地鴉雀無聲。沈珠曦踩著自己的影子,不敢回頭,不敢停步,一刻不停地往營地大門跑去。
接近營地大門的時候,她發現兩邊的了望樓上竟然空無一人,偌大的大門處,沒有一人防守。
沈珠曦覺得有不對勁,但是此時此刻,她不願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短暫的猶豫後,她繼續朝門口奔去。
匆促的腳步在見到門外的頎長身影時,猛地停下了。
寒涼的夜風無孔不入,順著她的骨頭縫往心臟彙聚。
傅玄邈安靜地站在皎潔的月光下,峻挺拔,耀如玉樹。黑沉沉的眸子一動不動地看著她,沒有震驚,沒有失望,沒有憤怒,看不出一絲活生生的人所應具有的情緒。他把自己藏得這樣好,看不出一絲溫度。
“公主去什麼地方?”
漫長的沉默過後,傅玄邈開口了。
他冰涼的聲音在月色下更加寒涼,讓沈珠曦如浸寒潭。
她說不出話,但這不影響傅玄邈說話。
“公主想去什麼地方,蟬雨願隨行左右。”
他向沈珠曦緩緩走來。
沈珠曦忍不住後退。
“公主什麼時候,和我如此生分了?”傅玄邈輕聲道。
沈珠曦不住後退。
直到退無可退。
她撞翻了火炬,踉蹌一步,手臂上傳來熾熱的感覺。四散的火星伴隨灰燼,從翻倒的火炬中飛了出來,其中一粒閃光的紅點眼見就要落上她的衣裙,一隻手握上她的手腕,輕輕一拉——
沈珠曦和傅玄邈間的距離隻有咫尺。
他黝黑深沉的眼眸就在眼前。
“曦兒……”傅玄邈垂眸看著麵露驚恐的沈珠曦,輕而低的聲音像冰冷的地下河流,靜靜流淌在空氣裡,“為什麼怕我?”
沈珠曦還想後退,奈何手腕被傅玄邈緊緊握著,她動彈不得。
“……為什麼怕我?”傅玄邈靠近她,又問了一遍。
群星黯淡,孤傲的寒月在深藍色的蒼穹之中俯視著的森羅萬象。
沈珠曦動了動嘴唇,勇氣和畏懼在她的身體裡互相撕扯,終於,她的勇氣壓過了畏懼,從喉嚨中推出了前所未有的反抗話語。
“放……”
“你說什麼?”
傅玄邈沒有聽清她低若蚊吟的聲音,再度向她靠近。
這一刻,沈珠曦的畏懼和勇氣有了同一個目標:
逃離傅玄邈。
“我說——放開我!”
沈珠曦的情感大過理智,她想也不想地抽出發髻上的金簪,用力向著再靠近就要和她貼麵的人而去。
呲——
天地寂靜。
時間仿佛停止了流動。
沈珠曦在那一瞬間刺出了金簪,可連她自己都沒想過,她手中的鋒利簪尖,真的能這麼輕而易舉地穿透傅玄邈的衣裳,埋進他的血肉中。
紅色的鮮血從簪尖處湧了出來,短短片刻就染紅了傅玄邈的肩膀,一縷鮮血順著簪子向沈珠曦流來,燙在她的手指上。
她猛地一顫,下意識看向被刺的傅玄邈。
他不避不讓,筆直地站在月光下。幽深的目光沒有掀起一絲波瀾,也或許有過,隻是沒有被任何人看見。鮮血從他肩頭不斷湧出,連沈珠曦握金簪的手都在顫抖,受傷流血的他卻一動不動。
“你……為什麼不躲……”沈珠曦道。
“君臣死,臣不得不死。”
傅玄邈伸手握住了她握金簪的手,沈珠曦想要拔出金簪逃走,傅玄邈卻連帶著她手中的金簪,一起握得緊緊的。他握著她的手,在沈珠曦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緩緩往裡推去。
沈珠曦甚至能感覺到金簪刺破血肉不斷突進的觸感。這異樣的感覺讓她顫抖得更加厲害。
“公主若要我的命,那就自己來取。”
傅玄邈看著她,輕聲道:
“我的命,早就是公主的了。”
話音未落,沈珠曦用力拔出了在他身體裡的金簪。一股鮮血旋即從傅玄邈肩下湧出。
傅玄邈麵不改色地看著握著金簪後退數步的沈珠曦道:
“受傷的是我,為何公主還是如此害怕?”
“炸斷懸崖的……是不是你?”沈珠曦啞聲說。
“懸崖?”傅玄邈輕輕重複了一遍。
“如果不是你……你又怎會出現在壽州……”
想起身在崖底,生死不知的李鶩,勇氣逐漸湧上沈珠曦的身體。她用力握住金簪,努力驅散著想要蒙住視野的水霧,眨也不眨地瞪著不遠處的傅玄邈。
“是你讓李鶩生死不明……”
“是你……害了我的夫君……”
沈珠曦的聲音落下後,月夜下許久無聲。
傅玄邈隻是沉默地看著她,隔著短短數步的距離,卻像是隔著很遠在看她。
月光灑在兩人中間,像一條無法跨越的銀河。
“既然公主對此有所懷疑——”
傅玄邈開口了。
他平靜而沉緩地說:
“不如就讓白戎靈來為公主解釋此事的來龍去脈吧。”
<a href="" target="_blank"></a>
天才一秒記住本站地址:。網手機版網址::,,.